第二日清晨柳青青就坐著冀璟鐔給她安排的馬車回了靈州,為了她的安全還特地把凌七也派了出去,柳青青一路上腦子一片空白,凌七喊她吃飯就吃飯,吃完就回馬車上坐著,任憑心痛到麻木,她似乎聽得見腦海里有另一個靈魂在不停地低低哭泣,耳邊盤桓不去的就是冀璟鐔那句:
“我等著你呢……”
“等著你呢……”
“你呢……”
歸途漫長得像是走過了滄海變桑田,又好像短暫得好像只有一秒鐘,上一秒鐘她還把手穿過冀璟鐔的長發,下一秒,她就站在了漫星樓的門口。
她進門后凌七就離開了,說半個時辰后就會有惠王安排的送親隊伍來接她,柳青青點點頭說:“護他幸福。”
凌七抓緊自己的衣袖,甩衣跪下長拜說道:“凌七敬佩姑娘的大愛之舉,成大事者,不能拘泥于兒女情長,凌七但愿折壽十年換姑娘從此平安幸福,也會窮盡一生,護公子周全。”
柳青青目光呆滯,點點頭,轉身就看見香姨一團脂粉花似得飄過來,身后的凌七則已經悄悄退去。
“青青,一會兒我把給你嫁妝也放在馬車上,入了宮,怕是也得用到錢。”香姨在她面前一米處停下,攏了攏她的長發。
柳青青還是點點頭,她早就知道了香姨應該是惠王的人,這些年來她沒有在漫星樓受過什么苦,固然是她努力的原因,香姨明里暗里也幫了不少,不過柳青青還是沒有說什么,誰知道惠王是不是早就有把自己作為有朝一日拯救國家的和親專用“棋子”呢?
香姨也沒指望柳青青會說出什么來,就轉身去了后院指揮人來搬她給柳青青的箱子,柳青青則呆滯地看著那個舞臺,曾幾何時她還在這個舞臺上婉轉而舞,現在就要離開這個她原本就不屬于的國家去和親。
如果可以的話,她真想自己從來沒有遇見過冀璟鐔,沒有蘇萱瑱沒有夏梓沒有林粟,只當自己是柳青青,那個傾城歌妓柳青青,每隔三天驚艷一次眾人,任憑年華老去,再不沾惹愛情。
柳青青閉上眼睛,一顆淚珠緩緩滑過她好看的臉,“啪”地跌碎在地,如同她所有的期盼和夢想。
都沒了。
柳青青憑著本能踏上樓梯,想起蕭懌軒曾在這里招搖著桃花眼笑著和她說:“小青青不想我么?”
斑駁了紅妝露出如玉肌膚的佳人扶著墻一步一挪地走完了樓梯,仿佛又看見那張放大的臉,壞笑著說:“小丫頭,你哪里來的這么多壞心眼。”
柳青青突然就淚流滿面,像是猛地回過神來,柳青青用袖子胡亂擦了擦臉就推門進了自己的屋子,和自己走的時候一模一樣,看得出來紅菱每天都有打掃,她甚至以為自己只是剛剛結束了一場演出。
柳青青坐在梳妝臺前對著銅鏡捂著眼睛無聲地哭泣,肩膀一聳一聳的柳青青心里一直重復著:
我不想去和親,我怕……
可是還是有一個同樣哀傷卻無比堅定的聲音:
鐔哥哥需要。
那個聲音每重復一次柳青青的心就疼一次,好像有人在逼著她做出一個決定。
柳青青疼的松開捂住眼睛的手去抓緊自己的衣服,卻不經意被一匣子的金釵步搖玉簪花晃花了眼睛,她想起那一日冀璟鐔滿眼寵溺,如捧珍寶般送了她一盒子的頭飾。
“姑娘……”門外響起了紫絹的聲音。
柳青青擦了擦眼睛說:“進來吧。”
“姑娘,”紫絹端著一碗湯進來,“再喝一次我煮的護嗓湯吧。”
柳青青的眼睛又一熱,看得紫絹的眼圈也紅了紅。
柳青青伸手接過了紫絹手里的護嗓湯,眼淚不停地落進湯里,所以她就沒有察覺出來,這湯的味道,有那么些許奇怪。
“啪”,柳青青手中的碗跌碎在地,她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紫絹,喉間梗塞地讓她說不出話來,只能一臉驚恐地看著紫絹,忽然覺得身子一軟,便跌落在地。
紫絹俯身看著柳青青,伸手撫上自己的臉,竟撕下一張皮來,在幽月的人皮面具下,赫然是一張禍水妖姬的臉,媚眼如絲,流轉之間,似是可將天下男人盡數玩弄于股掌之間。
柳青青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柳青青,我這張臉,比你的如何?”紫絹聲音糜軟,幾乎叫人骨頭都酥了。
妖姬般的美人用手指輕輕劃著柳青青的臉,“想我晉楚璃瑤,竟也要來伺候你這種賤胚子!你有什么好,燁哥哥怎么就偏偏看上了你!”
晉楚璃瑤從懷中取出一層人皮面具的模子,輕輕蓋在柳青青臉上,細膩的指尖劃過柳青青臉部的每一寸肌膚,柳青青全身動彈不得,只得任她擺布。
晉楚璃瑤把那張人皮面具撕下來細細地貼在自己臉上,她在柳青青的瞳孔中看見了一張一模一樣的臉,滿意得笑了笑。
“差點忘記了一件事,這世間愛你,怎么可以有兩個柳青青呢?”晉楚璃瑤左手捏住柳青青的下巴,右手捏著一粒黑色的藥丸放入柳青青口中,輕輕一抬手,那丸藥就落了下去,“放心,不會太難看的。若不是天師說我不宜殺生,真該一了百了呢。”
晉楚璃瑤說著,隨手拿起托盤敲在柳青青后腦,柳青青眼前一黑,就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