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里的風涼的很，柳青青起身關了窗，回到床上躺下，月光透過鏤空的窗在柳青青身上打下一片斑駁的剪影。

如此清涼的夜，柳青青突然想起了那個曾低低哭泣的蘇萱瑱，還有臨別時冀璟鐔那句話：

“我等著你呢……”

等著又如何呢，他所等待的小萱，再也不會回去了。

信口許下的承諾，竟成了天荒地老的訣別，你的要求，我無法實現，因為我不是你的小萱……

柳青青輕輕地閉上眼，濕潤的睫毛微微抖動著，一恍惚，竟是一張傾城青顏。

夜風掠過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一陣裊裊的青煙在這聲音的掩護下穿過門飄進屋內。

床上的人只是鼻翼輕輕扇動了幾下便進入了沉沉的夢鄉。

“快點，”門外的人壓低了嗓子說道：“再吹進些，掌握好量，進淆州之前公子不會醒便好?！?/p>

“唔，”吹迷香的男子輕輕應了一聲，便又鼓起腮幫子使勁吹了一大口。

“好了，”聲音聽起來有些蒼老的男人輕輕拍了一下吹迷香的男子的后背，“動手吧?！?/p>

門“吱呀”一聲打開，兩個黑影迅速竄入屋內，過道上的風隨著人的動作吹入屋內，兩個人的脊背都瑟瑟的發涼。

“不對，”年老男子轉過身來壓低聲音說道，“怎么是個女人，你怎么做事的？”

“我……我明明看見公子單獨在這個房間的……”

“南宮家怎么養了你這么一個廢物?！蹦觊L男子低低地罵了一句。

“啪、啪、啪?！鄙砗缶箓鱽硪魂嚽宕嗟呐恼坡暋?/p>

門外的人走上前來，拍了拍領頭男子的肩，隨即綻開一個不正經的微笑，“莊叔來了啊?！?/p>

被叫做莊叔的年長男子在袖子下輕輕捏了捏另一個男子的手，“是啊，老爺叫我來接你呢。”

“可是……”蕭懌軒的眼睛瞇成一條線，招搖的桃花眼閃著狡黠的光芒，“我一點、一點也不想回去呢。”

“公子！”莊叔朝旁邊的男子使了個眼色。那男人抬起手，想砍在蕭懌軒的脖頸處。蕭懌軒癟了癟嘴，朝旁邊微微側了側頭，像是在考慮莊叔剛剛的話。

那手刀來不及完全收回，竟鋪頭蓋臉地扇在莊叔臉上，莊叔悶哼一聲，硬生生壓住右手想扇回去的沖動。

蕭懌軒故作驚訝地張大嘴巴轉過頭來，“小竹子，你干嘛??？莊叔不過對我說話聲音大了一點，你用得著下這么重的手么？！”

“這……我……”小竹子支吾著，看著莊叔，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莊叔干笑了兩聲說道：“是我不對，驚著公子了，小竹子教訓的對?！?/p>

“沒事，”蕭懌軒豪邁地揮了揮手說道，“本公子不怪你，莊叔你和小竹子回去吧?！?/p>

“不行，”莊叔的臉色也嚴肅起來，“老爺說了，必須把公子帶回去?！?/p>

“哎呀，你不說我爹怎么會知道啦~”蕭懌軒搖著莊叔的胳膊撒嬌道，“莊叔~你從小最疼我的啊，我不要回去啦，莊叔~”

莊叔被蕭懌軒搖的昏頭轉向，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好啦，別搖了。”

蕭懌軒朝莊叔眨巴著眼睛說道：“這么說，莊叔你同意嘍？”

莊叔無可奈何地點點頭說道：“只是要快些，不然老爺那里我也不好交代?！?/p>

“好的莊叔，就知道你最好啦。”

蕭懌軒看著莊叔和小竹子離開之后就收起了一臉不正經的表情，從懷里拿出一粒藥丸塞到柳青青嘴里，輕輕抬了抬柳青青的下巴。

柳青青仿佛從一長極深的睡眠中醒來，睜開眼有那么一瞬間忘記了自己身處何處，緩了一會兒才發現自己還在那個和蕭懌軒一起入住的客棧里，天還是黑的，柳青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過去的，也不知道此刻自己怎么醒了。

閉著眼睛在床上躺了一會還是沒有睡著，柳青青索性就起了床，推開門出去。

在走廊的盡頭窗子處，柳青青看見蕭懌軒一個人趴在窗口，涼涼的月光透過層層樹葉灑了他一身。

那一刻，蕭懌軒仿佛褪盡了一切的張狂與玩世不恭，空余滿身蒼涼。

只聽見一聲長長的嘆息，蕭懌軒轉過身來，看見一臉驚詫地看著自己的柳青青。

蕭懌軒沒有像往常一樣扯起嘴角沒心沒肺地笑，柳青青只看見他的嘴唇一張一合，他說：“上京，越來越近了。”

柳青青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么，只是靜靜地看著一反常態的蕭懌軒。

蕭懌軒蕭懌軒的眼睛里仿佛泛出了一絲柔情，柳青青不由自主地想到那首他曾為自己吟過的詩：

“千金一擲佳人悅，為伊烽火戲諸侯?！蹦菚r候，蕭懌軒的眼里也沒有玩味和不屑，只有一絲淡的幾乎覺察不出的柔情。

他說：“青青，我吟的如何？”

柳青青不得不承認，那句詩的確觸到了她心里最柔軟的地方。

這一刻，蕭懌軒仿佛又回到那一天，她不知道如何應對，只是低下頭，輕輕說了聲：“我要睡了?！闭f完，就匆匆回了房間。

良久，才聽到旁邊隔鋪床板的聲響。

蕭懌軒，放蕩不羈的你，柔情似水的你，滿身落幕的你，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你呢？

你的不羈，難道只是為了掩藏孤獨與脆弱的面具？

蕭懌軒，我讀不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