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雨諾抹去臉上的灰塵,不甘心地繼續(xù)敲門,怕那老婦將扣門聲當成耳旁風,她提高了音量叫道:“大娘,您知道姚素娥的娘家在哪嗎?我是受她之托,來給她家人送銀子的。”
下一秒,原本緊閉的門扉被人打開,方才兇神惡煞的老婦臉笑成了一朵菊花,親熱地將江雨諾拉進門里,全不提剛剛的不禮貌。
江雨諾被動地跟著進去,感覺這位老太太熱情過頭,她親自將江雨諾安置在廳里,腳步如風地進了廚下。
果然是一個財迷,她也只是說了要給她送銀子,連白銀的影子都沒讓她見一個,就忙著招呼人了,這人的軟肋真是一摸就著。
江雨諾四顧一看,新置的桌椅和這座房子斑駁的墻面極其不搭調,細看之下,剝落墻皮以后的墻體是由方塊青磚碼起來的,怎么看都不覺得這戶人家像個窮人。
“姑娘,來趁熱吃點,這是老婆子特意為你做的。”老婦打量著江雨諾身上的白衫罩鵝黃色襦裙,盯著她腰間的一點翠綠看了許久,臉上的笑容更深了些。那日來的男子果真沒騙她,姚素娥真的交了好運。
江雨諾哪里不知道老婦盯著她的掛飾看?只是這身衣服都是夜梵霽給的,別說她沒動將它送人的念頭,就算想,也不該給她這種人不是。
江雨諾裝作沒看到老婦人的眼神,低頭接過她遞過來的碗,看到碗邊上一層油脂,忍不住吞了口水,這是……油水?這東西,應該是不能吃的吧?
“姑娘,你可曾婚配?”
江雨諾手一顫,碗里的東西差點撒出來,她忙將碗放到桌上,看著她,使了勁才微微咧嘴:“沒有呢。”
“那就好,姑娘啊,老身有一個二十三歲的孫子,尚未娶妻,相貌英俊,”老婦人又盯著江雨諾頭上的鑲銀玉步搖瞧,“還上過五年學堂,這要是有盤纏啊,考個秀才不在話下,你嫁過來,咱就請幾個仆人每日清掃做飯,你看這樣好不好?”
江雨諾心里冷笑連連,在這里二十三歲沒討到老婆的就是大齡剩男了,這位不看就知道八成是個敗家子,偏生當奶奶的還把他寵上天,誰想嫁這種人?
上過五年學又怎樣?本姑娘連著跳級還上了十四年呢,這八字沒一撇的事情都說得眉飛色舞,要是跟著這種人生活,準得累死。
“大娘說笑了。雖說我父母不在身邊,但我也不能隨隨便便地把自己嫁出去。”
聽她說父母不在,那老婦人心里的算盤更是打得啪啪直響,要是能把她討來做媳婦,媳婦的嫁妝就都是她老婆子管著。到時候,松兒想去天香樓的時候,就不用那么省吃儉用了。
“姑娘也是明事理的,老身孫兒名姚少松,自小聰敏,只可惜父母雙亡,還有一個只賠錢的妹妹。不過現在好了,他妹妹已經嫁出去了,以后這家里就我們三個人住。要是覺得這屋子舊,還可以用嫁妝再買一間房。”
“……”江雨諾一頭黑線,這老婆子的臉呢?她都后悔來這里了,簡直是浪費時間和生命。
老婦女站起來,盯著那發(fā)簪上的步搖,突然伸手,一面嘴里說著。
“姑娘你娘家哪里的?你今年多大?有兄弟嗎?要是有兄弟,嫁妝一定要多些,知道嗎?”
看到那只瘦骨嶙峋的老手伸到她頭頂,江雨諾終于忍不住拍桌而起:“我敬你頭發(fā)灰白七老八十,你倒是倚老賣老偷雞摸狗,人活著也是要張臉的,老奶奶!”
說完話,江雨諾扭頭就走,那老太太驚愕之間,高叫道:“站住!姚素娥給的銀子呢?”
“姚素娥已經自身難保,哪里有銀子給你?我當時只不過是想進門罷了。”
江雨諾頭也不回,自己走了,那老婆子直氣得連連跺腳。
摸摸藏在袖子里的銀塊,江雨諾嘴唇一動,原本還想稍微救濟一下這戶人家,不過還好沒一時心軟把它交出去,不然絕對是浪費了。
姚素娥的娘家絕對指望不上,看那老婆子的表現,她不把姚素娥賣到青樓已經不錯了。
李青易遵林毅父親的吩咐將姚素娥送到天香樓,按理做到已經足夠毀掉她的名節(jié),林學士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但姚素娥去的第二天就出了命案,還和她一個弱女子有關,一旦坐實了罪名,她只有死路一條。
在這個世界里,儒家思想的影響依舊很大,仁字當頭,能考上探花的林學士沒必要置人于死地才是。所以問題來了,兇手是誰,殺人動機有是什么呢?
只可惜半個月過去,死者一定已經被收棺掩埋了,要不然,能驗驗他的死因也是好的。
江雨諾一時間心情低落,看到一家酒樓,直接進去找了張桌子坐下,要了盤點心和一壺茶,沒過多留就神游天外起來。
啪!江雨諾被這驚堂木一驚,身體一個激靈,立刻回神。
“今天,我們來講青天義士。上回我們說到,那仵作驗了尸,卻填了兩份尸單,一份自己揣在懷里,另一份故意涂抹了些地方,夾在卷宗里,徑自去了。”
仵作驗尸,填尸單,尸單!江雨諾眼睛一亮,果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江雨諾兩口作一口,吞了點心,提起茶壺將茶水倒入茶杯,幾口喝完,急急結了賬,快步離去。
進了衙門,江雨諾不見汪止,直接拉了個衙役問道:“要查卷宗到哪里找?”
“江姑娘,大人說了,姑娘你還不是公門中人,一切和公務有關的卷宗等物,你都不可以碰。”
江雨諾聽著,眼看就怒火沖天,但她在即將爆發(fā)的那一刻忍住了。
“我知道了,多謝!再多問一句,府衙里的仵作是哪位?”
那衙役膽小,看江雨諾有了怒意就怕夜梵霽來給她出氣,可憐十幾歲的娃子兩股戰(zhàn)戰(zhàn),忍了半天才說道:“是老宋和他弟弟,他們就住在夜府附近。”
夜府,是夜梵霽的府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