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江雨諾的大驚失色，宋平顯得十分鎮定，他伸手合上死者的雙眸，用手帕擦去她唇上和嘴角的血跡，執筆在本子上記了些什么。江雨諾被剛剛那一幕嚇得用手捂住眼睛，久久不敢放開，宋平記錄完畢，看著她的模樣嘆了口氣。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閉上眼睛之后，江雨諾的聽力敏感起來，輕輕的一聲嘆也沒逃得過她的耳朵。

宋平看著面前女子的雙目偷偷睜開一條縫，擠出一絲微笑道：“你總這樣，以后安安離開了，你自己怎么查案？”

江雨諾聽了他的話，訝異非常，宋安留在衙門里對公子閣有莫大的好處，宋平怎么會讓他弟弟離開？

一定是她的耳朵出錯了！江雨諾揉揉耳朵閉上眼，幾近逃避著剛剛的認知。

“你是狀師，以后總要獨當一面，這樣畏縮不該是你的作為。”

江雨諾心頭一震，宋平他是在教育她？！驚異之下，她一下睜眼，正撞進他眸中，看到他未曾收起的痛楚。

“你……”

“我們繼續吧。”

宋平不再說什么，他開始細細的檢查尸首，只是背后兩道毫不掩飾的視線讓他頭皮一緊。

他刻意忽略身后的灼熱感，一心檢查著尸體的情況。

宋平微使點力，被害女子原本微張的嘴就被掰開，在她的牙齒縫里，有十分明顯的皮屑和少量血跡，他一松手，下巴就掉下來。

竟然是脫臼了？

“頸部的掐痕十分明顯，力度極大，死者的喉管被掐斷，這也是她的死因。”

江雨諾聽著他的話，眉頭皺得死緊，能單手掐斷人類喉管的兇手會有多可怕？

江雨諾向前一步，和宋平站在一起，朝死者看去。

果然如他所說，只不過……江雨諾細看之下才發現端倪，死者的臉色不對。

雖然江雨諾早就定意不再全心信服宋平，但他瞞著這一點又是為了什么？

眼看宋平不再管臉色，一手拉下白布要檢查身體，江雨諾忍不住開口道：“宋先生，她的臉色不對勁，你不打算解釋一番嗎？”

宋平楞了一下，他眼神復雜的看向身旁，江雨諾一臉的好奇和質疑讓他面上浮起一絲苦笑。

早知道會這樣，該把她攔在門外，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為了鍛煉她將她帶進來。

江雨諾的眼神再次觸到宋平的怪異表情，她終于覺得這個人很不對勁，之前他三句不離宋安，而現在是怎么了？！

江雨諾不愿再想下去，也不再糾結于剛剛的疑問，她只想早早地結束，好讓她理一理宋平的異常會讓案情發生怎樣的變數。

“剛剛是我言重了，還望先生不要介意，”江雨諾歉意一笑，“請繼續吧。”

聞言宋平的手一頓，繼續，會不會嚇到這還未出閣的姑娘呢？

江雨諾只道是宋平還有些憤怒，便陪笑道：“先生可還是介意小女子方才的莽撞？”

宋平被江雨諾這句話一嗑，原本想讓她出去的言辭生生堵在了喉間，他閉上眼睛，像是趕赴刑場一樣一下掀開了白布。

江雨諾偏頭一看，雙手緊握成拳，貝齒死死的咬住下唇，紅了眼眶，她不忍再看，偏過頭去。

“兇手是男子，單獨作案。”

“先破了死者的身子，再生生掐死。”江雨諾接話，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是。”

宋平擔憂的目光落在江雨諾身上，他就怕她一害怕，對男子產生恐懼心理。

江雨諾在心里將兇手的祖宗十八代問候了個遍，滿眼殺氣，要是那人正在她眼前，她的目光一定能將他射個對穿。

看著這樣的江雨諾，宋平欣慰的笑了，要是他知道江雨諾來自對他來說十分遙遠的未來，絕對會及時收回他的笑容。

江雨諾感覺罵完人好受些了，回神卻發現宋平正笑得開懷，氣得一對衛生球送過去，惡狠狠、陰測測地說道：“你，笑，什，么？”

宋平哪里會被她的模樣嚇到，他意識到在這個地方露出笑容確實不太合適，很快收斂笑意，快速外記錄本上寫了幾筆，帶著它走出了停尸房。

幾近貪婪地呼吸著清新的空氣，江雨諾由衷地感覺到活著真好，她差點在樹下跳起舞來，還是宋平提醒了她。

“你不打算整理一下案發時的情況嗎？”

一語點醒夢中人，江雨諾連忙拉他過來，尋了一個向陽的亭子，和他面對面坐在一起商討，原本一切都很正常，只是不巧這亭子正對著夜梵霽所住的客房。

自打江雨諾摔門離開，夜梵霽就覺得心里一陣陣煩躁，他看著門外兩個回到崗位上的侍衛，更是覺得憋屈。

可他偏偏不想打昏他們自己離開，他一向熱愛自由，小小的一個衙門根本困不住他，更何況這里是什么地方？月夜城里，怕是沒有誰比他還大了。

如若是平時，他早就回了夜府，而今日，他如此淡然地呆在這里，還不是江雨諾那個丫頭！

只怕是今日他一時激動，傷了她的心吧？

只是一想到她，一抬頭就看到了她的身影，夜梵霽一高興，正要找東西捉弄她一番時，江雨諾身旁的某人成功的礙了他的眼。

江雨諾的嘴巴張張合合，夜梵霽懶得去分辨口型，干脆運用內力，直接聽著。

“一次性捏斷人的喉骨究竟要多大的力氣？”

她說什么？！夜梵霽嚴肅起來，誰這么喪心病狂要做出這樣的事，萬一他獸性大發，月夜城無異于迎來一場浩劫！不過江雨諾的聲音聽起來真的不錯啊。

“普通人是做不到的，不瞞你說，能做到這樣的一定是個武功中上的江湖人。”

宋平知道夜梵霽就在附近，他刻意將身體向江雨諾身邊靠了靠，從夜梵霽的角度來看，就像江雨諾正依偎在宋平肩上一樣。

夜梵霽專心聽著，眼睛倒是看到一只雪白的信鴿撲扇著翅膀飛到他身邊，他拍拍手讓它落在肩上，解下小銅制圓筒，展開里面的紙條看了起來。

他的眉頭一皺，只不過須臾，卻笑起來，他看看窗外對坐的江雨諾和宋平，眼中一片清明。

好一個公子閣，好一個公子閣閣主，果真不是省油的燈！

就看他都沒想過利用江雨諾“疑似天女”的身份，他們倒是想到了，還打算利用起來，這宋平，究竟是不是他們派來接近江雨諾這個丫頭的？

江雨諾莫名打了個寒顫，她緊了緊身上的衣物，神情凝重起來。

看到江雨諾的臉色不好，宋平關心道：“你沒事吧？就算宣影門中可能會有人做這件事，你也不用這樣擔憂啊。我會保護你，夜梵霽也不可能不管你的。”

聽了這句話，江雨諾無理由地感到不舒服，她神色奇怪地挪了挪身子，夜梵霽更是怒火中燒，恨不得把宋平拉過來好好打一架。

一雙眼睛注視著這一切，滿意地笑了，隱去了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