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墨神色淡漠,跟眼里的戲弄十分不搭調。“嗯?有點口渴。”
“裴子墨!”蘇念又一次叫了裴子墨的名字,丫丫的太過分了。
裴子墨自知玩過火了,左手握拳放至唇邊,輕咳兩聲,“我在。”蘇念蓮步微踏,移步到裴子墨座的旁邊坐下,再次開口道:“圣旨到底如何得來的,如此及時,內容這般,莫不是你假造……”
“假造?”裴子墨聞言狹長的眼睛微瞇,嘴角勾起愉悅的弧度。“我懷王府還沒那本事。”
“你去求旨?”
裴子墨斂了神色,他裴子墨從不求人,怎么會為了區區圣旨就放下身段求之。“曾記得昨日有人口口聲聲推脫不要我照顧,我裴子墨又怎么會多管閑事自找沒趣去討圣旨,還求?我懷王府也非如此窩囊。”
蘇念感覺裴子墨似乎對皇帝總有那么股子……不對勁,不知道怎么形容這種怪異的情緒。“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裴子墨和皇帝怎樣,她不關心,她只想知道這神來之筆的圣旨從何而來……
“七年足不出戶,前幾日出府進了宮未曾探望過皇上,自然是要去打個照面。碰巧皇上在擬圣旨,與我寒暄幾句,也是有些惱我才去見他,便將圣旨命我來宣,”裴子墨斂眉,薄唇半抿,“這是故意勞累我,誰知時機那么湊巧。”
敢情皇帝故意讓裴子墨奔波宣旨,是懲罰他出府入宮都不曾與他打個照面。那樣就不算她欠裴子墨的人情了。
裴子墨見蘇念眉眼舒展,似乎是松了一口氣的感覺,眼里劃過一抹黯然,她不可能知道昨晚他在碧桐居外站了一夜。
微微天明之時,見她輕手輕腳關上門只身朝外走去,他不放心又跟了上去,才知她竟是那么快就去找了林祖母。一直立于破院外的梧桐樹上觀望,眼見相府姨娘們來勢洶洶,他便察覺不妙。
本是不愿再入那宮闈紅墻,雖知她有足夠能力不讓自己顛沛流離,但若是要做心中所想,離開相府會困難更多。
“裴子墨。”
“嗯?”
蘇念有些踟躕,其實她也不知道說什么,雖說圣旨不是裴子墨刻意求來,但也是奔波而來宣旨,還是道一句感謝甚好。“今日之事,多謝。”
“嗯,不必,當是受你亡母所托。”裴子墨斂了笑,眼里深藏一抹陰郁,看了蘇念一眼,起身向外走去。
已近午時,陽光普照,裴子墨逆光而行,那一襲錦色暈在金色的光輝中,更顯他出塵絕麗,高貴冷淡。
看著裴子墨就這樣微運輕功,踏風而去,蘇念竟不知該說什么,總覺著裴子墨方才有點怪怪的,背影冷然卻帶著點不易察覺的落寞之感。
收回視線,蘇念見林祖母還在狼吞虎咽地吃著,吩咐青玉:“青玉,等林祖母吃完帶著她下去洗個澡,衣服讓青奴去買就好。”
“是,小姐。”青玉頓了頓,又道,“小姐……”
聽到青玉似乎欲言又止,蘇念微微蹙眉,她向來不喜拖沓。“何事?”
青玉圓圓的大眼睛眨巴眨巴,一臉八卦表情。“小姐,那個什么裴世子是不是以前認識你啊?”
——“蘇夫人出殯之日有幸得見一面,算不算相識?”
認識嗎?恍惚憶起昨日夜里問起裴子墨這個問題,錦衣飄然手執白玉蕭的他就說了那句話。見過一面,算不算相識?
青玉見蘇念呆愣,伸手在蘇念眼前晃了晃,“小姐?小姐?”
“不認識。”蘇念回過神來,“以后別問這些可有可無毫無意義的問題。”
青玉有些委屈地低下頭,聲音嚅嚅。“青玉謹記小姐教誨。”
可是她確實覺著小姐最近情緒波動都太明顯,且喜歡發呆發愣。
蘇念再看了一眼吃得正香的林祖母,隨即轉身回到內室。
碧桐居雖占地面積不小,多數是周圍那片竹林和另一面一汪清湖。清湖水質看著十分清澈,還帶著點亮藍,有點淡色海水的感覺。蘇念很喜歡。而且還有幾條鯉魚,時不時跳出來,可愛至極。
而蘇念和青玉同住的主房,屬于清新雅筑的竹屋,冬暖夏涼,蔣氏早就盯上碧桐居了,若不是蘇兆成下令除了每月打掃的下人可以進出一次,閑雜人等都不許踏入碧桐居半步。
內室內擺設簡單而溫馨,不難看出蘇念生母是個溫婉浪漫的女子,蘇念坐在竹制的矮榻上,膝蓋并攏,將玉扇展開平放。
“這天下,是多少男兒的英雄夢。”蘇念喃喃自語,膝蓋上平鋪的玉扇白皙通透,形狀小巧精致,仔細看這質地倒是和裴子墨的白玉蕭有點像。
蘇念收好玉扇,起身打量著前幾日都忙著有事,沒好好看過的碧桐居內室。簡單雅致,尤其是床側那綠竹屏風,蘇念喜歡得緊。
忽然,腦中靈光閃過,蘇念驚醒。
或許蘇兆成不是因為深愛生母才不舍讓人踏足碧桐居的呢……
思慮及此,蘇念身形一閃,運功踏步,一晃便來到花園。花園此時只有幾個花匠在修剪矮樹叢,絮絮叨叨地嘟囔著午時吃什么。
忽然幾個花匠都沒了聲音,還在絮叨的那名花匠感覺一片暗影遮住光線,那名花匠不耐煩地抬頭,一見是白衣飄飄的蘇念,他們的相府大小姐,連忙扔了花剪。“大……大小姐……好!”
前幾日聽說這大小姐是內定的太子妃,還有裴世子相照應,惹不起惹不起。
蘇念淡淡一笑,冷聲問道:“你們可曾打掃過碧桐居。”
花匠先是一愣,隨后反應過來,低頭賠笑道:“哪敢啊,都是老爺特定的幾人去打掃,打掃還得被人盯著,老爺也會在場,出不得半點差錯,這苦差事,做不得,做不得……”
花匠話落,抬頭想再賠賠笑,哪還有蘇念的人影?
而這邊,蘇念已身處竹林深處,思索著剛剛花匠的話。特定幾個人打掃倒是沒什么,派人盯著打掃就算了,蘇兆成還得每次都在場……恐怕初入相府那日,他發怒并非是有人踏足碧桐居,而是在他看不到的情況下進了碧桐居吧?
看來,蘇兆成是一直懷疑那青河圖在碧桐居,不讓人踏足打掃還親自盯著,是怕被人先找到,自己得不到。
蘇念冷冷一笑,“青奴。”
“屬下在。”虛無縹緲之聲傳來,不見人影,只聞其聲。
“盯緊,查查這幾天是否有人暗中監視碧桐居。”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