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安貴妃的話說——“那性子又軟又糯,又不是糯米飯,至于么?好在如今還有點主子樣子,沒得埋汰死人,還讓人以為皇上苛待她,故意養(yǎng)廢了她呢!”
她也不是愛管閑事的,但太后都開了口,她再拒絕,自然不合適。
好在這小丫頭最近一段時間的表現(xiàn)還算入她的眼,只看這最后一件事的表現(xiàn)了,這用心調(diào)教和不用心調(diào)教,結(jié)果可是天差地別。
清安和這位安貴妃交道打得不多,最近才有過一次交手,感覺還不賴,以前以為自己不可能去做或者做不到的事情,如今輕而易舉就達(dá)成了,并不如她想象中那么難,這對她而言也是一種巨大的鼓勵。
如果連安貴妃這樣的強(qiáng)人她現(xiàn)在對上都不懼,那她真的可以相信,自己其實也是有能力有智慧的。
與世無爭的態(tài)度,并不能給她帶來平和安定的人生,反而會給人懦弱可欺的錯覺!
出宮遇襲這件事,清安并不像眾人以為的那么害怕,不過是堅定了她反擊的決心。
有些話,清安不好和太后說,卻不妨說給身邊兩名積年的嬤嬤聽。
“白若薇以為我孑然一身,好騙可欺,對付起我來,更是毫不手軟心虛,全忘了若沒有我,她豈能在宮中來去自如,甚至勾搭上那位!”
聽清安的口氣,是打算做些什么了,許嬤嬤和白嬤嬤對視一眼,打定主意,一定要幫助主子把這一威樹立起來,倘若主子想得有些許疏漏,那她們就暗中出手給補上,總之,得讓那些人知道,自家小主子也不是好欺負(fù)的!
“白嬤嬤,我聽說那個玉芝似乎有個好姐妹,和她關(guān)系挺好?”
“……”白嬤嬤對于這些小道消息自然是諳熟于心,但她卻不知道自家小主子是從什么途徑聽說的,心中雖存了疑惑,嘴里答得卻一點也不慢。
“回郡主,的確有這么一人,卻并非明面上的同鄉(xiāng)姐妹,而是玉芝的親妹妹,因著玉芝的照顧,在東宮外書房做二等司膳宮女,玉芝去后,老奴擔(dān)心她心懷怨憤,派人盯著,至今卻不見她有什么動作。”
清安點了點頭,柔柔地一笑,冰雪般的面龐上掠過一縷春風(fēng),任是無情亦動人,“嬤嬤能不能給此女傳話,只說她姐姐因流言被杖斃,背后卻是有人授命的。”
白嬤嬤愣了一下,“不說明是誰授命么?那這宮女會不會記恨郡主?”
清安緩緩搖了搖頭,“不必,這玉容比玉芝可聰明多了,至于記恨,如今已經(jīng)恨了,我也不怕她記著?!?/p>
上輩子她就知道這么個人物,因為她以一介粗使宮女出身,最終做到了東宮側(cè)妃的位置,在自己沒有入東宮前,地位僅在太子妃之下,心機(jī)不可謂不深,然而此女卻并非野心家,之所以努力往上爬,不過是為了罩一罩自己那精明外露但委實不夠聰明的姐姐,偏偏玉芝嫉妒她得了太子的偏寵,時時給她添堵,也未見她報復(fù)過這個越來越糊涂的姐姐。
當(dāng)年自己若不是死的早,以自己那平庸的資質(zhì),就算以第一側(cè)妃的身份進(jìn)入東宮,最后只怕也會落入這女人的手中,討不了什么好。
這輩子,她卻不想再逃避,就和這些她曾經(jīng)覺得高不可攀聰明得可怕的人物過一過手,她即便資質(zhì)不足,亦有出身彌補,最后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她的人脈雖然不夠多,但是勝在忠心聽話,她雖然并不格外精明聰慧,但卻是宮中難得的良善溫柔,救助過不少人,縱然不是各個感恩戴德,總有一些有良心的人記住了她的恩情,說起來她就仿佛是宮里的第三位公主,明面上身份雖然不及端寧和永寧兩位公主,行動卻又比她們自由,圣眷也比她們優(yōu)渥,這十幾年的宮中生活,到底讓她不知不覺間擁有了自己的人脈網(wǎng)。
只需要她動動腦子,將這看似沒有交集的線編織成網(wǎng),再有目的地撒下去。
玉容的手段驚人,她定然能查到指使玉芝的小宮女表面上是蕭玚派的,實際上卻是白若薇,安貴妃查到玉芝頭上流言線索便斷了,未嘗不是在避東宮的風(fēng)頭,也有不輕易多管閑事的意思。
“話說回來,白若薇假借蕭玚的手傳播流言,而蕭玚又假借白若薇的手偷襲她,這一對兒倒真是狼狽為奸,天生一對!”
“郡主確定這場偷襲是……太子主使的?”許嬤嬤輕聲問道。
沒有人比她更了解古家和太子的外家何家之間的血海深仇了,自然,她完全不懷疑太子會對自家主子下手,只是想不到太子手段這么下作,先是打算毀了郡主名聲,借著又找人偷襲,還是打算毀人清白,用這樣的手段對付女人,實在是讓人惡心,更喪失了身為儲君應(yīng)有的氣度。
“確不確定又如何?”清安翹了翹嘴角,眼中卻沒有半分笑意,“皇舅舅總歸會查到他頭上,哼!”
白嬤嬤在旁邊挑了挑眉,聽郡主的意思,這里面還有什么內(nèi)情?
不過不管是什么內(nèi)情,太子對自家郡主下手了也是真的,郡主既然不愿意嫁給太子,若讓太子登基,對自家郡主可不是好事,所以,看他倒霉何樂而不為?
事實上,聽到靖安郡主遇刺的消息后,蕭玚就知道不好了,他直接摔了手中把玩的精致鼻煙壺,便起身去向景帝請罪。
御書房里,俊美高傲顧盼風(fēng)流的高貴太子,筆直地跪在地上,他眉骨高挺眼窩深邃,眸如點漆,貴氣而凌人,此刻雖然被罰跪,卻還神色平靜,表現(xiàn)出來的深沉涵養(yǎng),遠(yuǎn)遠(yuǎn)勝過他平日那浮于表面的高不可攀姿態(tài)。
“不是兒臣做的?!彼仃愂?,并沒有借語言打動景帝的意思。
景帝頭也不抬,也淡淡地接口,“哦,朕想也是,你沒那么蠢??赡隳懿荒芨嬖V朕,這一出出的,怎么都和你有關(guān)?毀人清譽、流言風(fēng)波、偷襲事件,朕多久沒看過這么精彩的戲碼了?”
蕭玚沉默了一下,“……我是真喜歡表妹?!?/p>
景帝平靜若深海的眼眸中首次起了一層冰冷的波瀾,“啪——”手中的朱筆生生被折成了兩段,朱紅的墨汁流了一手,宛若鮮血,觸目驚心。
“朕也早就說過,別做不切實際的夢!你很清楚,當(dāng)年何家做了些什么,朕看在你的份上……所謂化干戈為玉帛的好事,絕不可能發(fā)生在你們身上!”
“只是,除了兒臣,您還能將她嫁給誰?除非您廢了兒臣的身份,否則,誰敢娶她?”
這種類似質(zhì)問威脅的話,也只有蕭玚敢對著景帝直接說出口了。
可這次,景帝絲毫沒有讓步,他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兒子,一字字重如千鈞。
“她的終身,無需你操心,有朕這個舅舅在!最近這一連串的事故,無論你是否直接出手,皆由你的私心引起,傷了安兒的名譽,朕不可能裝作不知——自明日起,你不用上朝了,回東宮好好讀書去,把你這些年丟掉的禮義廉恥再給朕撿回來!”
一句話,形同解除了蕭玚目前手上所有的權(quán)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