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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系統的提示聲,姬凰進入了虛擬場景。
人群喧鬧,有人力拉車載著穿著得體的人呼和著跑過,老式的街道卻是最繁華的地段。這里有一處樓閣,樓閣掛著大紅彩布條,墻檐上有一排大紅的燈籠,大紅燈籠隨風晃啊晃,總也找不到依存,仿佛隨時都要一頭栽下來。
閣樓正中掛著一塊牌匾——麗春院。
這場場景是姬凰飾演的春燕和劉瑩飾演的夏荷被賣到妓院已經四年,這四年兩人學了一些書畫詩詞,正是要開始學彈琴唱曲的時候,這場戲是兩人受老鴇指來的頭牌小玉蘭訓話。
每次進入場景都有個適應期,所以會停頓幾分鐘讓演員就緒,姬凰悄悄瞟了劉瑩一眼,見劉瑩面帶不屑嘴角帶了這一抹冷笑,暗自一凜,劉瑩已經開始演了,而且很傳神!
在劇本角色定位中,姬凰飾演的春燕雖是農家出身卻有著幾分傲骨,在老鴇的手段下,漸漸變得逆來順受,但并不想迎來送往做皮肉生意,私下里一心只想長大后找個男人嫁了過一個平淡的生活。
而夏荷則原本大富人家小妾生女兒,時局混亂后大富人家自身難保,夏荷便跟姨娘母親一起被賣到了這處妓院,夏荷的母親當天上吊而死只留下夏荷孤身一人。與春燕的逆來順受不同,夏荷卻很有野心,或許是因為兒時遭遇夏荷對男人早已死心,成為頭牌后就周璇于各種有錢有勢的男人之間,想為自己博得立足于世的地位。
所以劉瑩此時的表情是最恰當的!
姬凰和劉瑩之前,是麗春院此時正當紅的頭牌小玉蘭。小玉蘭是演員是馮欣欣,演技不俗。劇中小玉蘭于戰亂中乘船逃亡國外,船被轟碎,小玉蘭死在了寒冷的江水中。
“為救李郎離家園,誰料皇榜中狀元,中狀元著紅袍,帽插宮花好啊好新鮮……”馮欣欣嬌聲細氣的唱著黃梅調曲兒,眉目精致如畫,描著干凈細致的妝容,臉上帶著笑卻顯得如女鬼一般慘然,好似她沒有靈魂只有一具驅殼。
高手!姬凰心下欽佩,馮欣欣飾演一個年近二十的妓院頭牌,什么事都經歷過了,但外表的風光之下是千瘡百孔的心靈,嬌美的笑容已成習慣,所以此時的表演方式是非常恰當和傳神的!
不愧是匯聚一眾大演員、追求正統演技的蔡導執導的大型電影,每一個人實力都很是不俗!
馮欣欣一邊唱著清脆動聽的黃梅調,一邊正在細細描畫著一個人偶。那人偶有手臂長短,周身沒有布料包裹,打磨得十分光滑,人偶的臉是一片空白的討喜圓臉,馮欣欣用小細毛筆描畫著布偶的眉眼,目光十分專注,像是在做著一件極為重要的事。
那木偶的眉眼已經描畫了一半,在馮欣欣的手中已顯出了口鼻,她就當兩人不存在一般描畫著,整個人卻顯得陰森森讓姬凰不自覺的感到周身涼颼颼,背脊也是一陣陣的發涼。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馮欣欣專注的目光看像姬凰和劉瑩,揚起手中的木偶輕輕笑道:“這是喜。”
劉瑩撇了撇嘴,姬凰卻是心下一動,身軀微微顫了顫,輕輕咬了咬下唇,小心翼翼掃了一眼木偶,整個人看上去很是不安。
不待兩人說話,馮欣欣又轉過頭去,將那木偶的臉擦拭干凈,然后再次舉筆……
“這是怒……”
“這是哀……”
最終,馮欣欣放下了毛筆,揚起手中的木偶:“這是樂……”
“是。”姬凰保持著沉默如同受驚的麻雀一般。
“木偶會痛嗎?”馮欣欣輕聲道。
“一個破木偶,哪里會痛。”劉瑩不耐煩的嗤笑一聲,直視馮欣欣的眼睛眼中帶著挑釁,似乎在說你算個什么東西我夏荷以后定然比你紅!
咔嚓!
馮欣欣卻是對劉瑩輕輕一笑,媚態橫生,然后纖細的手一下掰斷了木偶的手臂,再次問了一遍:“是啊,木偶會笑、會怒、會哀、會樂,但它不會痛。”
接著馮欣欣看向姬凰,眼神空洞又帶著點癲狂:“春燕,你說它會不會痛?”
姬凰渾身劇烈的顫抖起來,縮著脖子好似受驚的小雞崽,半晌才顫巍巍的開口:“回玉蘭姐,不、不會。”
“為什么?”馮欣欣笑著擦拭木偶臉上毛筆畫出的口鼻。
“它……”姬凰深吸一口氣,雙只手緊緊抓著手絹,骨節都已發白:“因為它沒有心。”
“呵呵,對!沒有心!”馮欣欣如丟破布一般將木偶丟開,笑聲像清脆明珠落在玉盤,她淡淡卻又仿佛開懷的開口,語調軟綿綿溫柔柔:“春燕,夏荷,你們要記著!女人要像木偶一樣才不會受傷,要像木偶一樣才不會覺得痛,要像木偶一樣才能欺騙別人!丟棄你們的心吧,那東西沒有一點價值!”
劉瑩似是想不到馮欣欣會這么說,也許是喚起了童年的記憶,身軀一顫眼中泛出冷光,接著冷冰冰開口:“玉蘭姐,不用你說,我姨娘上吊那天我就懂了,這人啊,還得為自己活,為自己掙!”
但姬凰卻是呆立當場,似乎沒回過神來,就在劉瑩和馮欣欣都暗自皺眉以為姬凰演砸了時候,姬凰卻緩緩看向了那被破布一般的木偶,神情帶著執拗和倔強。
口張了張,喉嚨發出沉悶的咕嚕聲,過了半響,姬凰才對上馮欣欣的眼睛,帶著不屈和堅持還有似乎永不會磨滅的希望:“玉蘭姐,它不會痛也沒有心,喜怒哀樂都隨著你想要的改變,可它沒能欺騙你,你對它也不會喜歡。”
馮欣欣的笑變冷,微微俯身對上姬凰的眼睛:“因為它沒有心。”
“你讓我們不要有心,可是沒有心,玉蘭姐連你都會丟掉它。”
“不,它沒有心也沒有腦子,而你可以無心卻還有腦。”
“有腦又有何用?”
“它無心所以怒得如惡鬼屠魔,你無心有腦卻可以怒得如雨后梨花。”
“……這樣虛偽,跟跟街頭賣唱的戲子有什么區別!”
“哈哈……”馮欣欣溫柔的笑了,一雙妙目盯神情慍怒的姬凰,笑得粲然如初春嫩芽,笑得如同荒漠中唯一有色彩的妖魅,然后笑容猛然一收:“婊子無情,戲子無義!春燕啊春燕,你以為你現在在哪里?你以為你現在是什么?你在妓院!你既是婊子也是戲子。”
就是這里!
姬凰心下一緊,這段劇情后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她的戲份,之后的戲份女性角色主要是蔣云蘭飾演的沈家老夫人和秦曼妮飾演的沈家千金,連劉瑩都會露幾次臉,但她直到被陳雷明飾演的軍閥楊國軍收為外室,都沒有再露臉的機會!
所以這里她必須要發揮得非常好,將春燕這一角色的亮點詮釋得傳神,才能在一眾出色的演員中出彩!
嘴唇小弧度卻劇烈的抖動,臉色似乎也變得蒼白,身軀晃了晃,姬凰本是跪著的,卻是如遭雷擊一般回退了一步以怪異的姿勢摔倒在地,然后狼狽的爬起來。
渾身發軟,姬凰手撐地面全身不可遏制的顫抖幾欲癱倒下去,臉上臉皮抖動似乎想要大罵,卻又似乎想哭,但又像是想大笑。
她的神情屈辱,屈辱到了極點,嘴唇蠕動了兩下像是想爭辯,眼睛死死盯著馮欣欣目光帶著無聲的控訴和怨恨。但就這么死死盯著馮欣欣,她嘴里發出意味不明的聲音,最終卻什么爭辯的話也說不出口……
漸漸的,姬凰的神情一點一點平緩下來,哪怕是屈辱和憤怒都一點點減少,卻變得如行尸走肉一般麻木,只剩下麻木!與被扔在她腳邊的木偶那沒有面孔的臉竟然神似!
之前不屈的、還帶著堅持和傲骨的、閃爍著對未來希望之光的火焰,慢慢晦暗下去,如同慢動作般……直至熄滅。
但就這么麻木的呆坐半晌,一種復蘇的光芒又從姬凰身上煥發而出,雖然沒有多少,卻好似等待黎明到來一般的倔強。
這是一個不愿意放棄的,絕望之人的最后一點希望和堅持!
“我不信。”姬凰說。
“我不信我一輩子這樣活!我不信!”姬凰對著馮欣欣大喊了一句,踉蹌著跑出了房門……
“很有沖擊力……”光幕前蔡裘眼中異彩連連:“劉瑩在她說出母親上吊時的時候,本來是很有發揮余地的地方,可以為她的角色添彩顯得更加鮮活,也能讓觀眾記住,但劉瑩將角色性格詮釋得很到位,卻沒有深度挖掘塑造空間。”
“而姬凰……”蔡裘滿是感慨的贊嘆一聲:“長江后浪推前浪,姬凰這一幕的表現和那句‘我不信我一輩子這樣活’,在之后春燕這個角色越來越悲劇的劇情中,才顯得更加可悲可嘆引入唏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