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路上,容冰璇的步伐逐漸減慢,心里思量著接下來該以什么樣的態(tài)度面對皇上和家人。
幾乎不用想,她也知道此時的金鑾殿上肯定有很多人等著他們。
當然,其中大部分都是奔著身邊這人來的,她不過是順帶的那個。
延陵夙見容冰璇一路上沉默不語,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彎了彎唇,靠近她耳邊道:“剛才你那兩個字雖然叫的勉強,但本皇子說出的話還是算數(shù)的。說了保下你就會保下你,苦著一張臉做什么?今晚國師進宮,沒人會注意你。”
國師?就是那個宣告天下,說她是“天命凰女”的那個國師?
容冰璇側(cè)首求解,延陵夙破天荒地開口,“你沒想錯,玉緋璃地位尊崇,受天下百姓愛戴,他來了自然沒人會注意你。呵,國師從不進宮,今晚還真是有意思。”后半句話近乎呢喃,點漆墨染的瞳眸閃過一絲暗芒。
容冰璇抿了抿唇,心想既然沒事了還跟著她干嘛,不會真想跟著她回煊王府吧?
自己這初來乍到的,首要就是學著融入這里,哪兒還有多余的精力應(yīng)付他?
延陵夙似是真能看穿人心,語氣淡漠道:“今晚你先回去,別忘了之前答應(yīng)過本皇子什么,那些話可不是說著玩兒的。”
容冰璇聞言仰首望天,心里再一次悔恨交加。
她招惹誰不好,怎么就招惹了這么個甩不脫惹不起的狗皮膏藥?
一時間心緒都被延陵夙攪亂了,既沒注意到身后不知何時被人攔住的皇貴妃,也沒注意到前方不遠處迎面走來的那道修長身影。
延陵夙雖然看見了,但那雙墨瞳黑的純粹,容不下任何身影。
“容卿塵見過南麟三皇子。”
一道不同于延陵夙的溫潤嗓音響起,將容冰璇的意識拉了回來。
她轉(zhuǎn)眸望向來人,只見他一身青衫溫潤如玉,明明是個卓然佳公子,卻又極有風骨,仿若雪巖蒼松。
這個人就是她的哥哥?
都說纖蘿郡主只是占了個好命,實際上貌丑人傻,一無是處。
不得不說,這原主確實好命。不說別的,光憑有個這樣的親哥哥就足夠讓人羨慕嫉妒恨了。
容卿塵見妹妹上下打量著自己,清淡的眸光暈上一層淺暖。
先是揉了揉她頭頂?shù)男惆l(fā),牽著她的手音色輕柔。“走吧,爺爺要留下來迎接國師,我們先回府。”
容冰璇有著一瞬間的怔愣,感受著手上傳來的那絲溫暖,就連心尖都在輕顫。
前世的她雖然也有親人,但從來就不親近。
她從小就被爺爺帶走獨自教導(dǎo),每次看到父母望著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陌生人,甚至帶著面對上位者的敬畏,她的心里總是酸澀難當。她也會羨慕,羨慕那些被父母親人捧在手心的孩子,可是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永遠也不可能得到那樣的親情。
后來她成為了一個合格的家主,卻也為此失去了很多。
若不是因為從小就艷羨那些不屬于自己的溫情,她大概也不會因為一個渣男的算計而喪命。
那時的她實在太渴望溫暖,卻忘記了自己的身份。
就這么走出皇宮,容冰璇才恍然延陵夙并沒有跟上來。她站在煊王府的馬車前,好心情地揚起了唇角。
容卿塵扶著她坐上馬車,自己松開手在對面落座。他早已注意到妹妹換了一身行頭,卻什么都沒說也什么都沒問。
馬車緩緩前行,馬車中一路無話。
“咕嚕嚕……”
一陣肚子叫,容冰璇臉上“騰”的燒了起來,羞赧地低下頭咬住了櫻唇。
啊!
真是丟人丟到家了。
雖然她從早上吃了早飯進宮就再也沒吃過東西,卻沒想到這肚子這么不給她面子。
要知道對面這人雖然是他的親哥哥,但印象中兩人的關(guān)系并不是很好,也不知道他會怎么想自己。
從前她總是不顧家人的反對追在四皇子慕錦寒的身后,后來漸漸地開始躲著爺爺和哥哥,卻和側(cè)妃和容冰玉走得近了。
當然,容冰玉接近她完全是因為四皇子,帶著她到處走也是為了拿她當陪襯。
一想到原主身在福中不知福,她就禁不住在心中輕嘆了一聲。
所以,現(xiàn)在丟臉丟到了哥哥面前,讓她覺得十分不好意思。
因為容冰璇不敢抬頭,自然沒看見容卿塵眼中的笑意。
他也沒有揭穿妹妹的窘迫,而是撩開車簾吩咐道:“逐風,去李記買一包玫瑰蓮蓉糕。”
“是。”
“不……”容冰璇想著大晚上的折騰別人,下意識地就想阻止。
容卿塵沒有發(fā)話,外面趕車的逐風卻已經(jīng)拉住馬韁迫使馬車停了下來。
“世子,是國師府的馬車。”
容冰璇好奇地撩開旁邊的小簾,就見前方停著一輛籠著輕紗用紫檀木精心雕琢的四騎馬車。
趕車的車夫是個白衣小童,他跳下馬車走上前來,停在車前低眉拱手道:“國師命清檀在此等候,請纖蘿郡主去國師府小住。煊王世子不必擔憂,三日后自會送郡主回府。”
聞言,容卿塵和容冰璇視線相交,唇線緊抿。
容冰璇從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擔憂,眼簾微垂沒有說話。
周圍空氣有片刻的沉寂,最終還是由容卿塵開口道:“璇兒別怕,去坐對面的馬車,明日一早哥哥就來看你。”
這是決定讓自己跟著那個小童走了?
其實容冰璇對那位傳奇一般的國師也有些好奇,若不是他自己也不會得了個纖蘿郡主的封號。
于是點點頭,乖巧地下了馬車。
靠近對面的馬車時,青風拂來,一股幽淡的檀香味飄入了容冰璇的鼻端,讓她莫名的一陣心安,踏上馬車坐了進去。
白色的輕紗簾幕落下,遮住了外面的月光。
周圍寂靜無聲,馬車一路穩(wěn)穩(wěn)前行,最終停在了國師府前。
清檀引著容冰璇進入國師府,然后踏上園中棧橋進入水榭,繼而躬身垂首道:“纖蘿郡主稍等,馬上會有人送上晚膳。”
白衣小童容貌清秀卻面無表情,傳完話后就走了下去,一句多余的廢話都沒有。
容冰璇心生疑惑,不知道那個國師怎么會知道她正餓著,更不知道他為什么要自己來國師府小住。
而且剛剛清檀的態(tài)度也不像是面對一個癡傻郡主,難道那個國師已經(jīng)知道她……
想到這兒心里一慌,就想趁人不注意的時候離開這里。
可是屁股剛離開凳子,一陣陣誘人的香氣就飄了過來。
她咽了口口水,內(nèi)心一陣掙扎。
正所謂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如果對方真的想要做什么,她就算現(xiàn)在離開也是枉然。
再說,她雖然不喜歡惹麻煩但也不是個怕事的人,對方使出什么招數(shù),她全都接下就是了。
大不了就是一死,沒什么可怕的。
想通了,又坦然地坐了下來。
接過小童遞過來的筷子,望著桌上的珍饈美味,大快朵頤地吃了起來。
沒辦法,她實在是太餓了。
一頓飯最終以吃撐結(jié)束,容冰璇捧著肚子站起身,開始在水榭中溜達了起來。
此時雖然已經(jīng)入夜,但月光清亮,水榭穹頂又以龍眼大小的夜明珠照明,因此并不黑暗。
但是湖對面飄散著薄薄的霧氣,讓人看不清對面的景象。
容冰璇望著湖面上搖曳的玉荷,腦中開始梳理從穿越以來發(fā)生的事情。
驀地,從對面?zhèn)鱽硪魂囃褶D(zhuǎn)空靈的琴聲,將她的思緒放空,腳步不由自主地朝琴聲傳來的方向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