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子默手下的辦事效率果然很高,第二天下午他就已經(jīng)收到下屬的回稟了。他猶豫了一下,沒有遣人去告訴清淺,而是親自去了院落找她。
說起來,他似乎很久沒有踏足過這里了。這里似乎變得很不一樣了,那凌霄藤架下微微搖晃的秋千,那假山流水中緩緩游曳的錦鯉,給這院落平添了幾分生氣。
容子默來的時候,清淺正在院中撫琴。前世身為夏家大小姐,這些才藝是必須要學(xué)的,來到了這里,清淺也不想落下,畢竟技多不壓身。
一曲撫罷,清淺才看到站在院中的容子默,她起身幾步,“王爺。”
“王妃琴藝很好。”
清淺微微一笑,“略懂些皮毛罷了。”
容子默勾勾唇,“就是這琴音質(zhì)不太好,倒有些沒了王妃的琴技了。”
“看來王爺對琴也頗有研究啊。”
“母妃生前甚愛彈琴。”容子默臉上的笑意淡了淡。
這是清淺第一次從容子默口中聽到關(guān)于蓮妃的事情,她怔了一怔,不知如何接口。
只見他微微側(cè)顏,神色間露出一點寂寥幽幽,微涼如泉水。
不過他并未在這種情緒中沉浸多久,出聲喚了人來,“去叫錢管家把那架冰弦取來給王妃。”自從母妃去世后,他就再與不許人碰那架冰弦了,現(xiàn)在想著要贈與清淺,他心中卻沒有絲毫不舍之情,夏清淺,自己到底還是對她生了不一樣的心思么?
那丫鬟聞言,面露驚異之色,但仍應(yīng)下,自去尋錢管家。
清淺自然看到了那丫鬟驚異的表情,“這冰弦,有何來歷么?”
容子默負(fù)手而立,望向遠(yuǎn)方,素白錦袍不染纖塵,衣袂在風(fēng)中微微作響,飄飄然如下凡謫仙。“冰弦是母妃最喜歡的琴。”
清淺聞言微愣,那這琴對于容子默來說定是意義非凡,她搖了搖頭,“君子不奪人所好,王爺還是自己留著吧。”
容子默走到凌霄花架下站定,“名琴配知音,母妃若在世,也會很高興看到你用這把琴的。”
他微微仰頭打量了一番那架剛做好的秋千。“王妃要坐上來么?”
“嗯?”他突然轉(zhuǎn)了話題,清淺還沒反應(yīng)過來,見他目光落在秋千上,方才明白。
容子默見她未出聲,又轉(zhuǎn)頭來溫柔道,“王妃坐上來吧,本王來推你。”
清淺依言坐了上去,秋千垂下來的鏈條上引了藤蔓纏繞,已是凌霄花開的季節(jié),綠葉滿架,花枝伸展,一簇簇桔紅色的喇叭花,綴于枝頭,密密匝匝,開得好不熱鬧
待清淺坐定,容子默便在身后推了起來。今日天氣極好,天空明澈如美玉,偶爾飄過絲絲流云。蕩到高空時,鼻尖便有細(xì)細(xì)香風(fēng)縈繞,院中的景致開始變得渺小起來,如在云端。
清淺這是第一次蕩得這么高,不由地心情大好,笑出聲來,銀玲般的笑聲飄蕩在空中。被她所感染,容子默覺得心中郁結(jié)之氣似乎也一掃而空。
“謝謝你。”清淺轉(zhuǎn)頭對他笑道,明眸皓齒,亮晶晶的眼神,看得容子默心中一跳。
他漸漸減小了推的力度,秋千慢慢低了下來。
“那個女子的身份,已經(jīng)查到了。”容子默開口道。
“怎樣?”清淺將秋千停了下來,扭頭看向他。
“她叫阮連翹,是半個月前來到臨安的,她和她爹兩人,一路上靠賣藝為生。不久前,他爹染了重病,看了不少醫(yī)生,最后還是沒醫(yī)好,她爹請醫(yī)吃藥把他們積蓄都花光了,無錢下葬,這才想出了賣身葬父這個法子。”
清淺皺了皺眉,有些不信,“就這么簡單?”
“是的。”這女子身家清白的沒有半點可疑之處,可越是這樣,就越讓人覺得不妥。但自己手下情報網(wǎng)遍布四國,所得來的消息少有出錯。如果不是這女子真的清清白白,那就是她藏得太深,編得太天衣無縫了。若是前者,她留下自然無礙,若是后者,就更要留下她來了,看看她這么煞費(fèi)苦心地想進(jìn)睿王府究竟是因為什么。
清淺自然也想到了這一層,現(xiàn)在自己要靠她來順藤摸瓜解開自己的疑惑,不管怎樣,這人,自己肯定得留下。
“那王爺不反對我留下她吧?”
“嗯。”容子默折下一朵凌霄花在手中把玩,“她似乎有些武功,暗衛(wèi)到底在暗處,有些事情不好出手,若她真的可用,平常也能稍微護(hù)你一些。”
清淺見他字里行間都是為自己著想之意,心內(nèi)的某根弦被悄然撥動,她咬一咬唇,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時,錢管家已經(jīng)帶著人將琴搬過來了。
清淺從尷尬中解脫出來,松了一口氣,忙讓他們將琴在琴架上放好,又小心翼翼地將琴套取下。
看到冰弦的一剎那,清淺倒吸了一口冷氣。
冰弦琴與普通的琴不同,通體潔白,泛著銀色的光芒。它由長于雪山之巔的雪梧雕刻而成。雪梧百年成材,木有異香,為極品良木。琴尾處雕刻著的那朵亭亭玉立的白蓮,細(xì)膩精致,竟是宛如真花。
琴弦以冰蠶絲做成,光瑩如貫珠瑟瑟。古書中記載“有冰蠶,長七寸,黑色,有角有鱗,以霜雪覆之,然后作繭,長一尺,其色五彩,織為文錦,入水不濡,以之投火,經(jīng)宿不燎。”
“這……”她不知所措地望向容子默,“這太貴重了。”
容子默拉著她的手在琴前坐下,清淺下意識地一掙,沒有掙脫,容子默將她的手握得緊緊的,帶著霸道,不容一絲反抗。
“試試吧。”
清淺將手指覆上琴弦,一股涼意從指尖傳了上來,輕輕一撥,音色清泠透亮。清淺隨手撫了一段,錚錚琴音清揚(yáng)婉轉(zhuǎn),仿若淙淙流水。
“果然是好琴。”她嘆道。
容子默看著她淺笑,“喜歡就好。”
他笑得溫柔淡然,看著清淺的眼光如同看珍寶一般,眉梢眼角間的幽涼,似煙雨青霧婉轉(zhuǎn)暈開,帶著些迷離的朦朧。
清淺眉眼又是一跳,她實在是受不了這樣曖昧的氣息了。秀眉一蹙,嘴一張就想攤牌,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到外面丫鬟通報的聲音,
“王妃,府外有個女子找您,說是您叫她來的。”
清淺輕輕嘆一口氣,只好咽下想跟容子默說的話,轉(zhuǎn)身道,“知道了,帶她去大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