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里有好幾個求簽處,她便隨意挑了一處站了。清淺前頭是兩名二八年華的少女,身旁都立著幾名侍女,衣著氣度瞧著像是大戶人家的小姐。清淺見她們抽到簽,有些扭捏局促地遞給面前的和尚,再聽著和尚解完簽后,面色皆是一紅。
她一愣,片刻便反應過來,莫不成自己這是站到了求姻緣的隊中。再回頭一望,怕還真是,排在她身后盡是些容色艷麗,身姿纖楚的妙齡少女,面上都帶著絲絲羞赧。
清淺沒想到她隨便一挑就挑到了求姻緣處。她現在怎么說也是明面上的睿王妃,跟容子默又是這種不尷不尬的狀態,她剛想抽身離開,前面的女子已經解完簽走了。既然輪到自己了,也不好臨時走了,便隨意從面前的黃楊木簽筒中抽出一簽來。
那解簽的和尚見她這般態度,有些詫然地抬頭望了她一眼。是了,平常女子求姻緣時總會有些忐忑羞澀,清淺這表現,卻著實有些敷衍。
她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竹簽,簽上畫著片蕭條的景色,旁邊附詩一句“滿目山河空念遠,不如憐取眼前人。”
清淺面色一異,將竹簽遞給解簽的和尚。
那和尚接過簽文看了看,抬眼望著清淺,道,“施主這簽為中上簽,簽文的意思其實就是字面的意思,施主的命定良緣其實就在眼前,還望施主好好珍惜才是?!?/p>
清淺微微怔忡,心中雖起了些波瀾,面上仍是平靜淡笑道,“多謝師父了?!闭f著,從凝珠手中接過銀子放入香火箱中,略施一禮轉身離開。
她走得有些急促,流音和凝珠小跑兩步才堪堪跟上。“公主……”流音小心翼翼開口道。
“我們去那邊看看吧?!鼻鍦\笑笑,故意岔開話題,她知道流音想問什么,只是自己都還沒理清思緒,也不知道要如何跟她們說。
清淺出了大殿,舉目四望,見四周一片郁郁蔥蔥,綠意盎然的景象,心下歡喜,又看才過去沒多久,蓁蓁和采薇應該沒有這么快回來,便道,“難得出來一次,我們四處逛逛吧?!?/p>
眼下正是初春時節,花開繁盛,簇簇綴于葉間,香氣宜遠。含光寺經常有達官貴人上來上香拜佛,因而準備了不少客房,分成內外兩院。清淺不想引來不必要的麻煩,便只在內院踱步欣賞。內院是為女眷準備,景色怡然,一時間流連忘返。
時不時地會碰到些丫鬟婆子簇擁的大家小姐,清淺只斂目避在一旁,不想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煩。
她有意識地往人少的地方去,走著走著來到一處,四周栽種著些芳香馥郁的桂花樹,花朵開得很是簇擁,擠擠挨挨,密密匝匝,有幽香在鼻尖縈繞。清淺走上前,頓覺芳香馥郁,心曠神怡。正陶醉間,有小沙彌走來,恭謹施禮道,“這位施主,我們方丈有請。”
清淺回頭一看,是個清秀的小沙彌,眉目低垂。含光寺的方丈是東宸有名的高僧無念大師,自己與他未有任何交集,遂奇道,“這位小師父,無念大師并不認識我,小師父是不是認錯人了?!?/p>
小沙彌仍是低著頭,“施主可是睿王妃?”
“正是。”
“施主若是信得過小僧,便隨小僧來?!?/p>
清淺見那沙彌神色從容淡定,不似作偽,且早就聽說無念大師道行高深,想了想,還是跟了上去。
那沙彌帶著清淺七拐八拐,清淺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突然腦中靈光一閃,沖著身后跟著的侍衛嚷道,“他在騙人,快抓住他?!?/p>
那沙彌一見不好,竟施展輕功跑掉了,侍衛還沒反應過來,一會功夫,那沙彌便不見了人影。
清淺心中大駭,到底是什么人?自己差點就上當了。
“公主,你怎知他是騙人的?”流音驚道。
“因為他頭上沒有戒疤?!边@是出家之人頭上必有的,這人沒有,說明他是剛剃完發假冒小沙彌的了。
出了這么一檔子事,清淺也無心在逛,遂返回大廳和蓁蓁、采薇匯合。為了避免她們擔心,囑咐了流音和凝珠不要聲張。
回去的路上,先送了謝蓁蓁和寧采薇回府,清淺這才讓車夫折回睿王府。
她靠在馬車壁上,腦海中卻一直浮現出那句簽文,“滿目山河空念遠,不如憐取眼前人?!笔鞘裁匆馑寄兀渴亲屗湎葑幽?/p>
正思考間,聽見前頭駕車的馬一陣嘶鳴,馬車驀地停了下來。
“出什么事了?”清淺出聲道。
“啟稟王妃,前頭有人擋了路。”車夫回道。
清淺掀開簾子望去,車簾外頭還掛著珠簾,從里面能看到外面發生的情況,從外面卻是看不太清楚里面的樣子。饒是這樣,圍觀眾人還是覺得眼前一亮,車里隱隱綽綽地坐著的那個女子,哪怕看不清面容,那通身的氣派也足以讓人驚嘆了。
“這好像是睿王府的車?!庇腥丝吹搅笋R車上的記號,出聲道。人群中頓時炸開了鍋。
“那車里坐的便是睿王妃了?長得這么美,難怪睿王爺親自求娶了?!?/p>
“是啊是啊,光是這樣看著,就覺得美得不可方物了,果然英雄是要配美人的啊。”一書生搖頭晃腦附和道。
清淺定睛望去,只見車前赫然跪著個粗衣女子,面上泥點斑斑,看仍能看出是個清秀佳人。她手中舉著個大大的牌子,上頭寫著“賣身葬父”幾個大字。
女子不住地磕著頭,嘴里哭喊道,“求王妃娘娘行行好,幫幫小女子吧。”
清淺微微詫異,這女子看來是特意沖自己來的。只是平白無故的,不知安的是什么心,還是不要理會的好。遂低聲吩咐車夫從她旁側繞過去。
沒想到馬兒剛動,那女子也跟著動了起來,一聲聲磕在地上,沉悶而響亮。她并未再有其他動作,只是口中呼著,“請王妃娘娘行行好。”
或許人家只是單純地看上她這個王妃的身份了。清淺想了想,吩咐侍衛道,“給她二十兩銀子吧。”
侍衛下了車,將銀子遞到女子手中,那女子倒了謝,卻不離開。又朝著清淺磕了頭,止住了哭,道,“多謝王妃娘娘,小女子愿做牛做馬報答您的恩情。”
“不用了,你好生葬了你父親便是,本王妃不需要你報答什么?!鼻鍦\淡然道,她的聲音優雅清澈,如珠玉相擊。
女子卻仍是不起身,“小女子已沒有了旁的親人,請王妃娘娘收留?!币贿呎f著,手中的牌子舉得更高了。
清淺皺了皺眉,這女子好不識趣,非得要賴上自己,誰知道她安的什么心。剛想開口拒絕,眼角卻瞟到那女子手腕上的一個紋身標記,她一凜,坐直了身體,又仔細盯著那圖案看了看。
那圖案,竟然同那個裝泣淚紫菀的盒子上的神秘圖騰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