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費云亭還是什么都沒說，但那之后凝滯的沉默氛圍，無形中困住了兩顆苦苦掙扎的心。

一路上，男人緊緊抱著女人，咬緊牙關強迫自己忘記怨懟，強迫自己重新開始。而女人，卻悲傷地想著過往的一切，徐安浩的，費云莫的，還有自己的，歷歷在目，觸目驚心。

兩個人，那么近，又那么遠，愛情，似乎似乎總是縈繞著悲傷跟迷惑。

未予很快回到了云亭身邊，小家伙投入眷戀的母親懷里，抽噎著哭個不停，云亭心痛不已，卻也只是隨著他哭，只有哭出來，才會忘記那可怕的陰影，比起聲嘶力竭的哭喊，云亭更怕這次的事件給未予帶來可怕的陰影。

徐安浩不聲不響地給未予請了一名心理輔導師，委托醫生住在別墅，給未予進行長達一個月的心理輔導課，見效顯著，一個月后，未予已經漸漸忘卻恐懼，原本的天真玩鬧的性子慢慢回到他身上，最明顯的是，他不再躲在云亭懷里，甚至要求去幼兒園跟小伙伴們一起玩耍。云亭樂見其成，在依依不舍中，她將未予送回幼兒園。

“媽媽，叔——爸爸為什么不來送未予呢？”不知何時，未予已經在男人的更正下，改了稱呼，可此時這聲爸爸如此刺痛人心。

費云亭心痛地抿緊紅唇，勾勒出溫柔的笑紋，“他忙，很忙很忙—”

未予天真懵懂的神色是那么無辜，無辜到讓云亭不敢直視，她悄悄移開視線，抬頭看向二樓敞開的窗簾，隨后神色復雜地垂下眼簾，“要遲到了，我們走吧。”

在未予輔導的前后，安浩一直站在書房的落地窗前，靜靜地凝視著草地上未予的一舉一動，卻終究沒有下來陪伴未予。

“恩。”未予乖乖地點點頭，牽著自家媽媽的手，一蹦一跳地往外走。

醫院

看著女人放下整理好的花瓶，微彎的背脊牽引出一道優美的弧線，脆弱又那么誘惑。

費云莫醒過來已有一個星期，這個星期他只字未提之前的任何一件事，包括他如何找到白余江，包括他讓人把未予帶出工廠后，徐安浩是怎么把未予找到的，甚至，未予的身世，他也沉默不提。

他沒提，云亭也沒說，兩個人就這樣沉默不語，相安無事地過了這個星期。

云亭放好花，便將準備好的午餐放在病床上的矮柜上，神色猶豫了好一會兒，她才咬咬唇，說了句，“吃吧。”

費云莫瞬間勾勒起笑臉，慢慢撐著坐起身體，二話不說動手吃了起來。

吃完后，云亭收拾了餐盒，就想著離開。

一個多月來，她隔幾天就會過來看他，剛開始他昏迷著，她就坐著，貓眸靜靜凝視著床上沒有血色的娃娃臉，想著小時候的親昵，往往一坐就是大半天。但，在一個星期前，費云莫醒過來之后，她就不會久留，無可抑制的，像深入骨髓的夢魘，她想到的不再是美好親昵的回憶，回憶都是張牙舞爪的猙獰。

所以，她每次急不可耐，安置完就走，像完成任務一般，在費云莫看來干脆又絕情。

但今天，費云莫忽然不想讓她就這么輕易離開，于是開了口，聲線嘶啞不堪，“云亭，陪陪我。”

纖細身子頓住，許久，費云亭才淡淡地說道，“小莫，叫姐姐——”

“為什么？我明明不是你弟弟，我不要叫你姐姐——”

“那么，今天就會是見面的最后一次。”

所有話戛然而止，費云莫薄唇張合數次，卻最終再也說不出反駁的話。

“小莫，這次你差點搭上性命，謝謝你幫我救了未予——”

費云莫握緊拳頭，不服氣地低吼道，“謝什么，他是我兒——”

“他不是！”云亭募地轉過身，貓眸盛載著滿滿的恐懼，她甚至失控地尖叫著，“他不是，他不是任何人的，是只屬于我一人的寶貝！”

聞言，費云莫緩緩瞠大眼眸，神色從不敢置信，漸漸地，到無可奈何。

“云——姐姐，我說過我愛你。”

云亭收斂情緒，滿眼悲傷地看著他，“小莫，我的弟弟，我當時有多么喜愛你，就有多恨你。可我沒想過傷害你，污點已經存在，你毀了我，我毀了安浩。我忍著所有的痛，自以為是離開了安浩，我最對不起的就是安浩。小莫，都回不去了，我當初愚蠢地認為離開是為了解脫所有人，卻讓安浩為了報復，傷害了爸爸。小莫，所有的傷害都已經造成，你對我的，我對安浩，安浩對爸爸的，都回不去了，所以小莫——”

“過去的事別再多提，就當是一場噩夢，醒了也就散了。”

秀顏上隱忍痛楚，云亭告誡自己忘掉過去，可是以后該怎么過，她卻從未想好。

薄唇緊抿，云莫直勾勾地盯著瘦弱的女人，想要伸手拂去她的悲傷，卻怎么也不敢，只能隱忍著啟唇道，“姐姐，我以后可以去看未予嗎？”

“不。”云亭逝去秀顏上滑落的淚水，堅定地回絕道，“小莫，如果你對我哪怕還有一點愧疚的話，別去看未予，永遠別去。”

看著遠去的背影，費云莫脫力地躺回病床上，冷冷地苦笑著。

輕柔又殘忍，費云亭，你已給了我最好的懲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