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坐了半天的馬車才到了最近的一個碼頭。因為這里并沒有船直接到并州,顏明月一家還得先坐船到宜州,再從宜州搭乘船只到并州。
蘇鐵牛在出發之前也是找老人打聽過的,因此他們倒也不會顯得手忙腳亂的。
坐了一天一夜的船他們才到了并州的碼頭,許久沒乘船,剛一下陸地,顏明月感覺有點頭暈,蘇李氏連忙往女兒嘴里塞了好幾個酸酸的干果,被酸味一激,她才感覺好了點。
宜州明顯比他們原來的小縣城要繁華多了,碼頭上的人可不少,摩肩擦踵的。蘇鐵牛看著行李,蘇李氏則是護著兩個孩子,生怕一不小心就被拐了。
顏明月前世好歹見過不少世面,因此不覺得如何,但蘇和平乍一從原來的小村莊來到這里,只覺得兩只眼睛都不夠用,眼眨也不眨地看著。
蘇鐵牛問了下碼頭的人員,得知最近一班到并州的船大概還要等上半天。一家四口也只能站著等待,幸好現在是三月份,太陽并不大,從河面上吹來的風頗為舒爽,倒也不難挨過去。
只是這樣等下去也不是辦法,干脆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好了。他們正要搬起行李轉移陣地之時,一個身著鵝黃色衣衫的姑娘款款朝他們的方向走來,笑著問道:“你們也是去并州的嗎?”
她身上穿得是時新的綢緞,頭上還帶著個蝴蝶圖案的銀釵,耳朵則是一對葉子圖案的白玉耳環,一看就并非尋常人。
蘇李氏哪里見過這樣的人物,有些局促不安地點點頭。
那姑娘含笑道:“我們家老太太一家也正要去并州,若不嫌棄,同我們一遭如何?老太太正想要有個可以說話的伴呢。”她的視線落在顏明月身上,繼續道:“夫人家的小姐長得倒好,和我家小姐年紀相仿,我家小姐見了肯定歡喜。”
她指了指一艘不大不小的船只,示意那是他們家的船。
蘇李氏雖然知道若這姑娘說的是真的,同她上路肯定安全不少,但是又有些不安。
蘇鐵牛卻應了下來:“多謝姑娘的好意。”他剛剛在打聽船班次的時候可是聽說了,那一艘上坐的正是一位有著一品誥命的老夫人。
那黃衣少女聞言,臉上笑意更深,右邊臉頰的笑渦若隱若現,然后轉身回船上,喊了兩個男仆下來幫忙搬。
在她走后,蘇鐵牛才小小聲和蘇李氏解釋了一下,蘇李氏這才放下了懸在半空中的心,然后又有些擔心會不會不小心得罪了貴人。
顏明月安撫她道:“娘,別擔心。那老婦人見多識廣,既然邀請了我們上去,想必也考慮到這點,肯定不會因此怪罪我們。娘您就當做是村里同你閑聊的老人家一般對待,我們又不求著她幫忙什么事情,沒必要戰戰兢兢的。”
蘇李氏被她的說辭給逗笑了,忍不住嗔怪地斜了她一眼:“你這孩子在說些什么,人家那可是貴人,哪里是村里的老人家。”
雖然這樣說,但她不可置否地已經放松了下來。心中也有了幾分的喜意:雖然他們并沒有想要通過貴人獲得什么好處,當倘若能夠因此在并州那邊不受人欺負也是好的。
他們這次所帶的行李除了那醬油、兩壇咸菜,一小壇醋,其余便是一些衣服和首飾,因此行李并不多。在兩個仆役的幫助下,一趟便都搬上了船。那黃衣姑娘也向他們介紹了一下自己,她叫春梅,是那林家老太太身邊的一等大丫鬟。
船上的房屋有好多間,春梅領著他們將行李放進了其中的三間屋子中,他們一家四口正好住三間。
然后他們一家四口都換了套新的衣服,整理了一下易容,便去拜見了林家老太太。
林家老夫人一身石青色的綢緞,滿頭銀發,看上去慈眉善目的,還笑著和他們寒暄了幾句。她的態度太過慈和,原本有些緊張的蘇李氏到后面說話也流暢了不少。蘇鐵牛和蘇和平畢竟是男客,見過老人家后便告退了出來。
林家老夫人身旁則是站著兩個姑娘,一個身著大紅衣裳,頭戴珍珠碧玉步搖,五官明艷大氣。另一個年歲較為大些,一身粉色長裙,頭上簡單地插著一個蓮花白玉簪,面容雖然沒有另一個精致,但神態之間卻又一股楚楚動人的韻味。
林老夫人介紹了一下,大紅衣裳的是她嫡親的孫女林月容,今年剛過的十歲生日,旁邊的則是她的遠方親戚方靜,還有三個月就十三歲了。
介紹后,林老夫人對著林月容說道:“你總自得自己的相貌標致,如今來了個更好看的妹妹,看你服氣不服氣。”
林月容的神態卻不見有半分的不悅,笑嘻嘻說道:“可見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明月妹妹確實長得比我好看。”
她心中卻也有幾分的訝異:一個普通的農女有這樣出眾的相貌也不知是福是禍。
顏明月謙虛道:“小女只是蒲柳之姿,哪里比得上兩位小姐的氣度,老太太太過贊譽了。”
林老太太樂了,對顏明月道:“明月丫頭在家時也念過一些書嗎?”
顏明月道:“我只是聽見村里秀才說了幾句,才跟著學了一些,哪里懂得這些。”
林老太太道:“你倒是老實。”
顏明月含笑道:“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這點道理我還是懂的。”
林老太太眼中閃過一絲的贊賞,“說得好!就應該這樣。”然后對著蘇李氏說道:“你家丫頭教養得真好,可把我家丫頭給比下去了。”
蘇李氏連忙道:“哪里比得上府上小姐。”
林月容笑道:“可見奶奶最是偏心了,每次見到好的姑娘,就把親孫女給丟到一邊去了。”
然后她用手絹假裝擦拭眼睛,“不過也不怪奶奶,我本來就是個爛泥扶不上墻頭的,怪不得奶奶見了明月妹妹那么喜歡。可惜我嘴笨,得不到奶奶歡心,奶奶連那個梅花簪都不肯給我。”
林老太太被孫女的一番話說得撐不住笑了,手顫顫指著林月容:“說到底,你就是看上了我拿梅花簪了。”
林月容裝作一副嚴肅的樣子:“孫女還以為自己小心思隱藏得很好呢,還是被奶奶發現了。奶奶英明。”
這回不僅林老太太笑,屋內的幾個丫鬟也都不住地捂嘴笑。
林老太太笑得肚子疼,讓丫鬟揉了揉肚子,好一會兒才緩過氣來,嗔道:“眼皮淺的丫頭,不過一個簪子,也要這樣算計。春梅,你去把那簪子拿來給月容,省得這丫頭晚上都睡不好。”
林月容煞有其事地行了個禮:“謝奶奶賞賜了。”
林老太太不住地搖頭,口里雖然說著貶低的話語,但從她神態來看,她分明很喜歡自己的孫女,“這丫頭被我寵壞了,在人前也是這般模樣,你們別見怪。”
蘇李氏對于這種情況應付不來,顏明月只好主動開口:“我看林小姐倒很好,她也不過是彩衣娛親罷了。這也是她的一番孝心。”
林月容笑道:“還是明月妹妹了解我,奶奶還總是誤解我呢。明月妹妹你也別林小姐地喊,聽起來怪生疏的,喊我月容就好。”
顏明月從善如流:“那我就喊你月容姐姐了。”
她這樣大方的表現落在林月容和林老太太心中,心中對她的喜歡又增添了幾分。
林老太太笑道:“你們小姑娘處的好我就放心了,月容,帶明月去你房間說說話,省的在我們大人面前拘束了性子。”
林月容點點頭,上前牽著顏明月的手。
顏明月的視線落在安安靜靜跟在她們身旁的方靜: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方靜看上去很是眼熟,究竟是在哪里見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