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下的咆哮還在繼續,眼看著腳下的大地也出現了裂縫且越來越大,南宮景顥目光微沉,看著在咆哮聲中卻依然紋絲不動的巨樹樹根,冷峻的聲音沒有波瀾:“都到樹上去!”
“可是……”溫馨自然也發現了樹根的異處,可是南宮景顥身中蠱毒,身體虛弱,上樹對他的體力也是一種考驗。
南宮景顥明白她心中所想,他眼底深處劃過一絲毅然,輕聲道:“我沒事。”
深淵深處又傳來一聲咆哮,腳下一陣晃動,頭頂上許多小石子紛紛落下。南宮景顥目測了一下懸崖與樹根的距離,率先跳了上去。粗壯的樹根僅僅微微晃動了一下,發出輕細的吱呀聲,仿佛是古老的歷史書籍被啟封,又像是狂風暴雨中降臨的一道圣光。
深淵下的生物似乎也感知到了。一瞬間它安靜下來,而在短暫的停頓之后,更加猛烈的咆哮聲響起,從深淵底部帶起一陣腥風,四人只覺得耳朵嗡地一聲,大腦血液逆流,胸口一陣悶痛,掛在樹根上的南宮景顥被這一聲吼叫震得下滑了一段距離,看起來有些吃力。
洞穴坍塌得更厲害了。無憂躲開一塊下落的石頭,左腳使勁一蹬,也躍上了樹根。溫馨和水之蓮也緊接著躍了上去,一時間,深淵下吼聲不斷,四人緊緊貼著樹根,做著調息。
南宮景顥的臉色有些蒼白,他緊緊攀在樹根上,雙手青筋爆出,在巨大的吼聲中雙耳已漸漸沁出鮮血來,不經意間又往下劃了幾十厘米。
溫馨見狀努力向他的方向靠了靠。
“看起來下面的生物引發了他體內的蠱毒。”水之蓮回頭看了一眼他發黑的眉間,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嚴肅,“必須想辦法壓制住,否則,會死。”
還沒來得及答話,又是一聲驚天動地的咆哮,這回,連樹根都微微顫抖起來。南宮景顥面色一變,一口黑血噴出,左手一個使不上勁,從樹根上滑落。溫馨忍受著咆哮帶來的沖擊,慌亂中瞥見南宮景顥的危急,下意識地撲了過去。
無憂回過神時,就看到溫馨上半身探出,一手死死地拉著南宮景顥攀在樹根上的右手,一手抓住上面垂下來的樹根。又一聲咆哮襲來,南宮景顥又向下滑了半寸。
無憂咬牙,忍著胸腔內的氣血翻滾,努力向溫馨那邊攀去。實際上,她比任何人都忍受得更多,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吼聲里蘊含的自然之力,對于她這樣的修習者來說就更為敏感。就像是身體每一個細胞所熟悉的環境被生生撕裂,夾雜著別的狂暴的力量橫插其中,使得經脈中的力量不受控制地到處亂竄。
與此同時,水之蓮也在向這邊靠攏。但他的位置相對要遠一些,在他們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南宮景顥又下滑了不少的距離。
溫馨死死地咬著牙,含著眼淚。抓著樹根的手被磨出了鮮血,她卻好似渾然不知,心中只剩下一個信念:一定要抓住他的手!
終于,無憂還有幾步的距離就要夠到溫馨了,她努力伸出手夠向溫馨。突然,樹根又是一陣劇烈的顫抖,無憂腳下一亂,伸出的手不得以縮回,只能抓住樹根穩定平衡。而這次,南宮景顥和溫馨也到了極限。在晃動中,最后一根手指也滑落。伴隨著溫馨的尖叫,兩人從樹根上跌落,向著深淵之中落去。
“大哥!溫馨!”無憂目呲欲裂!她充血的雙目中劃過一絲決絕,隨即跟著他們跳了下去。
沒有人發現,溫馨殘留在樹根上的血液,正慢慢地、盡數被樹根所吸收。
……
無盡的下落中,溫馨似乎感覺到了一雙溫暖的手環上了她纖細的腰肢。她扭頭,眼中的戾氣在見到那人時盡數散了開去:“水之蓮,你……”
水之蓮微微彎了彎嘴角,眼神中是寵溺、是不悔的深情和一份淺淺的無奈,唯獨沒有責怪、沒有埋怨。
“別怕,有我在。”
輕聲的呢喃在狂風中消散開去,面對不見底的深淵,莫名地,在此刻,無憂讀懂了水之蓮的心意。
你若不離不棄,我定生死相依。
她回身抱住水之蓮,湊到他的耳邊,三個字如云般輕淡,卻在他的心底如若千斤。
她說:謝謝你。
這一生能遇見你,是我的幸運;這一生能得你相護,是我的福氣;若這一生能相知相守至白頭,那我愿意用一切去捍衛這一份感情。
他如蓮般的雙眸中涌現出激動、欣慰、珍惜等許多種情緒,他伸手將她的頭扣在懷中,反手接連向下出掌,雄渾的掌風減緩了他們下落的速度。
終于,他帶著無憂一個翻身落在了一處平臺上。
黑暗的霧氣中升騰起巨大如臉盆般的眼睛,平臺下有一巨物翻滾咆哮,當黑霧褪去,它原原本本的面目呈現在二人面前時,無憂還是狠狠地吃了一驚,居然是饕餮!
饕餮是上古四大兇獸之一,本性兇殘無比,喜吃人,沒想到竟然會在這里!
它站在水中,水面剛好沒過它的腿。它抖落身上最后一根藤條,巨大的眼睛盯住了軒轅無憂和水之蓮,流露出貪婪的神色。
水之蓮上前半步擋在了無憂面前,微微側頭,一如既往的溫柔,卻不難看出他眼神中的憐愛和疼惜:“它,就交給我。”
看出無憂神色中的擔憂,他揚起了嘴角,輕聲道:“我不會有事的。還有……他們也沒事的。”
明白他說的是溫馨和南宮景顥,雖然不知道他為何這樣有信心,但聽著他的話,無憂下意識地覺得安心了不少。
水之蓮轉身正對著饕餮。他目光中的溫柔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和肅殺。他踏著虛空緩步走向饕餮,身上由內而外亮起來一道白色的光暈,他的裝束漸漸模糊,繼而,他在虛空中站定,銀發、白袍、冰眸,眉間一朵金蓮浮現。神圣而不可侵犯。
無憂看著這樣的他微微一怔,心中一種奇異的熟悉感襲來,仿佛很久之前見過,細想卻又毫無印象。
饕餮被他的氣場鎮退了半步,反應過來以后更加暴怒。它怒吼一聲,張口血盆大口,狠狠地向水之蓮咬去。
無憂心中一緊,軒轅劍在不經意間已握在了手中。她的雙手微微顫抖,努力克制著自己沖上去的欲望。蓮說可以的,就一定可以的,她應該相信他不是嗎?
眼見饕餮泛著腥臭的大嘴就快要咬上水之蓮,只見他右手微抬,一柄冰藍色的長槍狠狠地敲在饕餮的尖牙上。頓時饕餮口中血流不止,一顆牙及根折斷,它一聲悲鳴,迅速退了開去。
好不容易緩了過來,饕餮泛著兇光的眼睛再次鎖定了水之蓮,這次,它的目光中不僅僅是貪婪,更多的是憤怒和怨毒!它抬起爪子,狠狠地向半空中的水之蓮拍去!
頓時水柱竄天,水花四溢,不算淺的江中江水逆流,看著自己的爪子,饕餮滿意地大吼了一聲,似乎在為自己的勝利而歡呼。
“哼,”一聲冷笑在饕餮背后響起,硬生生地打斷了它的吼叫。它急急轉身,卻見水之蓮毫發無傷地立在空中,頓時狂怒地咆哮了一聲,口中無數個火球向水之蓮擊去,勢必要殺了他泄憤。
水之蓮神色不變,雙手飛快地結印,很快一道水做的盾牌立在他的身前,將火球盡數熄滅。他乘勝追擊,冰藍色的長槍在空中劃出奇特的弧度,帶著驚雷之勢的力量夾帶著罡風向饕餮襲去。
饕餮挨了一擊,后退了幾步,一甩頭試圖將水之蓮撞開。水之蓮翻身躲過,卻不想還是被饕餮的尾巴掃到,狠狠地撞在了山壁上。
無論是力量還是體型,水之蓮和饕餮都差得太多。再加上饕餮是上古兇獸,能力不可小覷,水之蓮憑著速度和靈活取勝,幾番交手下來,雙方都有損失。
看著水之蓮擦去嘴角的鮮血繼續戰斗,無憂在高處的平臺上緊張地握緊了雙拳,潔白的貝齒下意識地咬在下唇,直到口中充滿了腥甜才反應過來。突然,有什么在無憂腦海中飛快劃過,她的目光唰一下點亮,意念一動煉妖壺就出現在她手中。
當初在對付怪物的時候水之蓮就動用過煉妖壺,并且發揮出了不小的力量。饕餮是上古的生物,如果同樣用上古的武器去攻擊它,或者會有比較好的效果?
無憂瞅準時機,一把拋出了煉妖壺,“蓮,接著!”
水之蓮接過煉妖壺,給了無憂一個肯定的眼神,意念一動,煉妖壺里赤紅色的火焰就如一條火龍一般向饕餮襲去,那氣勢,足足比斗怪物的時候強大了好幾倍。
果然,饕餮被火焰燒得滿地打滾,就算跳進了江水中也無法熄滅身上的火焰。它哀嚎著,滾爬著,好不容易站起身來,身上卻是燒焦了好幾塊,露出了鮮紅色的血肉來。
它死死地盯著水之蓮,目光中是滿滿要溢出來的怨毒。突然,它張開了血盆大口,喉嚨深處發出震耳欲聾的嗚聲,一時間狂風大作,飛沙走石,小些的石塊無法擺脫強大的吸力被饕餮吞下肚去。
它是想把水之蓮吸進肚子里去!
無憂目露焦急,卻不幸地發現她也幾乎自身難保,巨大的吸力把周圍的一切都吸了過去,無憂死死地抱住一塊巖石,卻發現巖石的上端也出現了裂縫。
蓮,你一定要堅持住啊!
水之蓮的情況并不比無憂好,甚至要糟糕得多。他正對著饕餮,完全要承受巨大的引力。他一個抵抗不住,向前滑行了十幾米,眼看著就要進入饕餮的嘴巴了!
正在這危急時刻,一個巴掌大小的東西咻地飛入了饕餮的腹中,令人驚訝的是,就在饕餮吞下這塊東西之后,巨大的吸力突然就停止了,而它,像是極其難受一般在地上打起滾來。哀鳴聲響徹洞穴。
沒有力量支撐的水之蓮從高空往下掉去,無憂心中一緊,從來都沒使出來過的御劍咒就這樣順利地使了出來,軒轅劍搖搖晃晃地帶著她接住了下落的水之蓮。
無憂撫了撫胸口,望著懷里的水之蓮,一向淡漠的眉眼間染上了焦急,“你怎么樣?”
望著這樣的無憂,水之蓮不給面子地笑出了聲。被自己所愛的人關心的感覺,實在是太好了。
兩人回到地面,饕餮似乎是被腹中的東西折磨得累了,趴在地上喘著粗氣。還沒等他們上前去查看,就見一個東西從饕餮的腹中穿腹而出,落在了不遠處一的黑暗的角落里。留下一個血洞的饕餮還沒有完全死去,低聲嗚咽著。
“無憂?”黑暗的角落了傳出了一個聲音,無憂一愣,隨機心中一喜,是溫馨的聲音!
有兩個人互相攙扶著從角落里走了出來,南宮景顥的臉色依舊蒼白,卻比之前好了許多,而扶著他的溫馨手中,正握著剛剛從饕餮腹中飛出去的那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