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海發(fā)往長綿的火車上,楊陽給丁寧打了電話,把自己出差長綿的事情告訴了丁寧,從丁寧漫不經(jīng)心的語氣中楊陽察覺到了她的不快,掛電話的時候楊陽補了句:“你的事我會放在心里的。”
話到此處,丁寧才舒緩了口氣道了謝,并提醒他注意安全,一切順心。
雖然只是形式上的客套,但楊陽聽了還是很高興很舒心,至少讓她知道了他一直把她的事放在心里,并且這幾句形式上的客套也讓楊陽堅定了尋找神秘男孩的信心。
火車在天快黑的時候到站長綿,走出車站,楊陽就按照唐萬福留下的地址去了醫(yī)院附近的那家賓館,賓館不大,但開出租的司機都知道,所以,沒費多少周折就很快在賓館見到了唐萬福。
唐萬福先是說了幾句舟車勞頓萬分辛苦的謙辭,隨后和楊陽去了賓館附近的餐館吃飯,也許一時還沒有擺脫坐車的暈眩和疲勞,楊陽了無胃口,吃的很少,只喝了一瓶啤酒就草草裹腹,唐萬福也是憂心忡忡牢騷滿腹,雖然幫助陳家出于己愿,但遇到麻煩不免有些力不從心,尤其是在開展子健的案子上,所以,整頓飯下來二人味同嚼蠟。
晚上十點多鐘,二人才回到下榻的賓館,楊陽在唐萬福房間的對面開了一間房間,付完房費,各自回房休息。原本舟車勞累困倦不已,可說不清為什么,楊陽毫無倦意,相反卻是精神抖擻,并且感到了空前的壓力,不只是子健的案子,更多的是丁寧的托付,他不知道陳家的案子最終能否圓滿結(jié)束,更不知道能否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心里亂極了,亂極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睡著的,也不知道睡了多長時間,只知道唐萬福把他從睡夢中叫醒已是太陽高掛,洗刷吃飯之后就去了醫(yī)院。
在醫(yī)院,楊陽看到了躺在床上的陳子健,相比上次,他的臉色紅潤了很多,身邊的儀器也撤了很多,總而有了生命的跡象,盡管此時仍舊昏迷不醒,但據(jù)醫(yī)生說已經(jīng)有了很大的好轉(zhuǎn),在他們剛欲離開的時候陳子健醒了,睜著眼睛,無動于衷的躺在床上,很快又再度陷入昏迷。顯然,從他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并沒有恢復(fù)意識。隨后,楊陽和唐萬福在主治醫(yī)生的辦公室里再次了解了陳子健的病情。
離開醫(yī)院返回賓館的路上,楊陽看得出唐萬福一臉的輕松和欣慰,并和他商量了案子的進展情況,他說:“現(xiàn)在子健病情好轉(zhuǎn)了,雖然還沒有完全恢復(fù),但就目前的進度看,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痊愈的,我們也該開始著手子健的案子了,還是和上次一樣,循序漸進,逐一調(diào)查,你說怎么樣?”
楊陽點頭贊同,隨即發(fā)問:“還是從藍天旅行社入手嗎?”
“對,從藍天旅行社入手。”
“上次我們?nèi)サ臅r候旅行社負責人避而不見,明顯是在逃避責任,這次再去恐怕會重蹈覆轍無功而返。”
唐萬福默許的點了點頭:“你說的對,如果藍天旅行社負責人仍舊避而不見我們還是空手而歸,沒有一點收獲,這點我早就想到了。”
“那怎么辦?”
“這次我們從工商局入手,先去工商局查查藍天旅行社的基本信息,然后按圖索驥再去尋找旅行社的相關(guān)負責人。”
吃過午飯,唐楊二人就坐車去了長綿市工商局,在出示證件和相關(guān)證明之后,他們就在檔案保管員的帶領(lǐng)下,在一間并不寬敞的檔案室查到了藍天旅行社的相關(guān)信息。
據(jù)工商局檔案記載,藍天旅行社成立于一九九零年,也是長綿市首家國有旅行社,后因競爭激烈管理不善等緣故轉(zhuǎn)讓于個人繼續(xù)經(jīng)營,時任企業(yè)法人是宋洪剛,實際經(jīng)營者為宋洪剛和劉哲強,旅行社自二零零九年起連續(xù)三年未參加年檢,于二零一二年二月已被長綿市工商局吊銷營業(yè)執(zhí)照。
在查到了藍天旅行社的基本信息之后,二人都是有點不信其然,可工商局又有實際材料登記在冊,他們沒有懷疑的必要,誰都不曾想到,昔日光環(huán)下的國有企業(yè)如今竟淪為了無證經(jīng)營的隊列之中。正是如此,也加重了案件的進展難度。
從工商局調(diào)取了藍天旅行社的基本信息和相關(guān)資料后,他們就回到了賓館,打算仔細研究后再去旅行社探個究竟。
晚上,他們商議一致,決定明日再次造訪藍天旅行社,和旅行社的負責人當面鑼對面鼓的說個清楚,畢竟,逃避責任不是權(quán)宜之計,相信藍天旅行社的負責人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他們討論了很長時間,休息的時候已經(jīng)很晚,楊陽回到自己房間,脫衣上床,過了片刻,手機響了,號碼不甚熟悉,接了電話才知道是老家的張嬸打來的,這個時間打來電話絕對事出有因,楊陽直截了當?shù)陌l(fā)問:“張嬸,這么晚打電話有事嗎?”
頓了一下,張嬸回話:“楊陽,有個事我得和你說一下。”
楊陽的心猛不丁的哆嗦了一下,“您說吧,張嬸。”
“楊陽,你媽病了,好像看樣子還挺嚴重,我勸她好幾次了,去醫(yī)院看看,她就是不去,有病看病,老拖著可不行,她不讓我告訴你,我又擔心病情加重,從你家的日歷上看到你的電話才給你打來的,你抽時間回來看看。”張嬸一口氣說完。
楊陽婉謝了鄰家張嬸就掛了電話,整個晚上,他腦子里全是母親病入膏肓飽受折磨的情景,他擔心極了,真的沒有心事再去處理子健和丁寧的事情了,他現(xiàn)在最牽掛的就是母親,相依為命的母親。
新的一天,朝陽緩緩升起,撥開濃云迷霧,散射萬丈光芒,那縷縷光芒分子透過車窗照在楊陽的臉上,模糊了他的表情,也模糊了他的心智。唐萬福醒來的時候已近中午,他昨晚喝多了,也睡過了,洗刷之后在楊陽的房門敲了很長時間依舊無人應(yīng)答,他想,或許,楊陽出去了。是的,楊陽出去了,并且是回家了,不辭而別,沒有和他言語一聲就坐上了長綿發(fā)往老家的首班汽車,他亟不可待的想要見到母親,亟不可待!
汽車意氣風發(fā)的馳騁在高速公路上,看著迅速后退的松柏和遠山,楊陽心里平靜了很多,他本該和師父說一下的,想了一會兒,就撥通了唐萬福的電話,楊陽還沒有開口,電話那邊便是劈頭蓋臉一頓臭罵:“楊陽,你去哪了?趕緊回來,看看幾點了,昨天我喝多了你早上怎么也不叫我,不是說好今天去藍天旅行社嗎?你趕緊回來。”
稍作片刻,楊陽才慢條斯理的開了口:“師父,家里出了點事,我媽病了,很嚴重,我必須回去看看,早上敲門你也沒有聽到。”
唐萬福這才放緩了語氣,輕聲細語的關(guān)心道:“這樣啊,那你先回家,有什么需要和我說,處理好了再回來,記得給你媽帶好。”
楊陽道謝后掛斷電話。
汽車在服務(wù)區(qū)稍作停留,乘客下車買飯方便。去完廁所,楊陽返回車上,在他剛欲登車的瞬間,一個耳熟能詳?shù)穆曇艚凶×怂骸皸铌枺 ?/p>
楊陽轉(zhuǎn)身,目光落在問話的男孩身上,懵了半晌,楊陽才興奮的驚呼起來:“光子,你是光子!”
男孩點頭:“我是光子,怎么快把我忘了吧?”
楊陽憨厚的笑笑:“忘不了,忘不了。”
光子和楊陽上了車,繼續(xù)閑談敘舊,從光子的口中楊陽得知自從高中畢業(yè)之后就去了英國留學(xué),今年剛剛畢業(yè),打算回國發(fā)展,正好回家省親,誰料遇上了最鐵的死黨。楊陽也談了談自己的經(jīng)歷,大學(xué)畢業(yè)留在云海的一個律師事務(wù)所做律師,當然還只是實習(xí)律師,現(xiàn)在隨同師父處理在長綿接手的一個案子,至于為何也返回家鄉(xiāng)卻是只字不提。
和光子的意外重逢沖淡了母親病入膏肓的事實,一路上,光子高談闊論,話題無非是英國的風土民情社科百全,楊陽靜靜的聽著,一句也插不上,看來幾年的留學(xué)生涯的確讓他長了見識,行為舉止談吐風氣也優(yōu)雅了不少。
回到家里,楊陽不顧母親的反對執(zhí)意把她送到了醫(yī)院,檢查之后,醫(yī)生給出結(jié)論:急性闌尾炎,馬上手術(shù)。
楊陽手忙腳亂的去繳納費用、辦理住院手續(xù)、購買生活用品,直到下午,才看著護士把母親推進了手術(shù)室,一個小時,手術(shù)順利結(jié)束,雖然只是一個微創(chuàng)手術(shù),但楊陽還是擔心的心驚肉跳,畢竟,母親年歲已高身體虛弱,他真的害怕出點意外,即便醫(yī)生早已把手術(shù)零風險的事實告知了他,他依舊充耳不聞,直到手術(shù)順利結(jié)束才松氣放心。
看著躺在床上面露笑意的母親,他本想責怪幾句的,責怪她不去醫(yī)院,責怪她硬撐,可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母親剛剛手術(shù),說這些好像有點不合時宜,來日方長。
楊陽舒緩了語氣,言語柔和道:“媽,以后身體不舒服可別硬抗了。”
母親笑笑,張了張嘴,卻什么也沒說出來。
從母親的微笑里楊陽意識到母親認錯了,至少在心里認錯了,他繼而說道:“幸好張嬸給我打電話說您生病了,要不我還不知道,萬一再拖上十天半個月不就嚴重了,我已經(jīng)沒有爸爸了,您不是想讓我也沒有媽媽吧?”
母親說:“我沒事,真的沒事。”
楊陽不再和她爭辯,畢竟現(xiàn)在母親應(yīng)該休息。
當光子在鄰家張嬸那里得知楊陽母親生病住院的消息后,第二天一早就來到醫(yī)院。見到跟前的男孩,母親先是一愣,想了一會兒似乎才認出跟前就是出國多年的光子,轉(zhuǎn)臉看看楊陽,而后下意識的問道:“你是光子吧?”
光子連忙點頭:“阿姨,我是光子,您認出我了,我以為您不認得了。”
母親笑著:“這么多年不見,都長成大小伙了。”
光子也是憨憨的摸著頭笑。
送走光子,楊陽就去餐廳買了稀飯和雞蛋,等到母親吃過早飯楊陽才去主任辦公室詢問了母親的病情,主任說只是急性闌尾炎,并無大礙,安養(yǎng)幾日即可出院。
在小鎮(zhèn)的醫(yī)院住了一周,母親無恙出院。
出院這天,光子過來接的,楊陽去住院部辦理完出院手續(xù)、結(jié)清費用后,三人就乘車回到家中。雖然只是一周之隔,但母親好像異常想念這間老房,在墻上的那張全家福跟前定定的看了好久才回屋休息。作為答謝,楊陽買了酒菜,和光子天南地北的聊著,消解著母親患病和工作帶來的壓抑,傾訴著彼此的兄弟情深,酒足飯飽,二人各自回憶著過往的童年時光,回憶著那些難忘的童年往事。
聊著聊著,話鋒一轉(zhuǎn),光子問:“楊陽,有女朋友了嗎?”
悶了半晌,不見楊陽回話,光子再次發(fā)問:“有沒有啊?”
楊陽說:“算是有吧!”
“這叫什么話?有就有,沒有就沒有,什么叫算是有吧?和兄弟說說,兄弟幫你搞定。”光子一本正經(jīng)的說道。
楊陽知道光子在高中時期是個出了名的濫情書生,他本想說說自己的事情,可是話到嘴邊還是沒有開口,他只是說:“正在努力中,需要你的時候會找你的。”
光子說:“好,實在搞不定兄弟幫你追,女孩子就怕你對她好,只有你對她足夠好,足夠有耐心,她早晚會投懷送抱的,你說吧,是想玩浪漫,還是想玩真情?”
楊陽無奈的搖頭:“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看來濫情書生絕非空有其名。”
光子隨聲附和:“那是,那是。”
晚上,在夜深人靜的山村,藏于楊陽心靈深處的那股懵懂愛意悄無聲息的流露出來,也許,靜靜的想念就是一種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