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黑的時候,楊陽攙著唐萬福去看了看依舊昏睡中的陳子健,并和丁寧說明了情況。
唐萬福說:“丁寧,今天我就出院了,回老家云海再好好養養,我不在這有什么事就找楊陽,千萬不要客氣,子健是我的侄子,楊陽是我的學生,大家都是一家人。”
丁寧也客氣了幾句:“謝謝您唐叔,有什么事我會找楊陽幫忙的,您回去了好好養病,等子健好了我們一塊回去看您。”
和子健告別之后,楊陽就送唐萬福夫婦去了火車站,買了晚上的車票,直到把他們送上車楊陽才依依不舍的回到醫院。在回來的路上,楊陽給唐小涵打了電話,把她爸爸出院的事情告訴了她,并囑咐她明早八點準時去接站。
回到醫院天色已經有些晚了,丁寧不知什么時候睡著了,楊陽找了被子給她蓋上,自己坐在椅上無心的翻閱著子健案子的相關材料,距離二審不到一周,雖然師父早已把案子委托給了蔡律師,但他跟的時間長些,情況了解的多些,正好可以給蔡律師一點參考,別到時候到了法庭一問三不知的下不來臺。
和一審一樣,對于不日后的二審,唐萬福依然堅持原有的觀點,責任方不做出妥協,他們更沒有讓步的必要,于情于理他們都是無關責任的受害方。
在接下來的幾天里,楊陽的生活依然如故,白天補覺,晚上陪床,偶爾靜下心來想想案子,當然,這段時間,他和蔡律師也打過不止一次電話,一致認為堅持原有觀點,不做絲毫讓步。
在開庭的前一天下午,蔡律師才從云海匆匆過來,楊陽去接的,并按照唐萬福的吩咐把他安排到了長綿市的商務賓館,二人也就案子的情況作了進一步探討,楊陽也把唐萬福的意見和想法轉告了他。談了大概一個小時,他們就去附近的光明大酒店吃了晚飯,楊陽要了酒,但他沒有喝,吃完飯楊陽在路邊叫了車把蔡律師送回了賓館,自己則在路上邁著彷徨的步子踽踽獨行。
在不遠的路邊,一位風燭殘年的老頭癱坐在地,跟前擺著“好人捐款治病救人”的木板,左右圍了不少人,楊陽借道擠了進去,想要看看這位老者的偽裝是否合格,對于這種江湖騙子早就司空見慣了,想在他的跟前蒙混過關逃出法眼絕非易事。可是,今晚,這位老頭給他的感覺和以往不同,說不上可憐,但從他眼神中流露出來的無助和惶恐絕對不是可以隨意偽裝出來的,那種眼神讓他心頭微微一震。
楊陽上前幾步,彎下腰,扔下一百塊錢。
老頭看著碗中的百元大鈔,趴在地上激動的淚流滿面,當他抬起頭再次想要看看這位好心人的容貌時,楊陽早已消失在來來往往的人流之中。
回到醫院,丁寧正為子健擦臉擦手揉捏按摩,一起吃過晚飯,丁寧就說:“楊陽,明天還要開庭,今晚你回去睡吧,我在這陪著子健就行。”
楊陽抬頭,看著丁寧布滿倦意的眼眸,些許心疼的說道:“你看你臉色多差,快回去休息,今晚我陪子健就行,男孩子熬個夜沒事的,明天的庭審不會耽誤的,再說了,不是還有蔡律師嗎?”
丁寧依舊沒有謙讓:“那也不行,子健的案子你跟了這么久了,什么情況也了解的比較透徹,我也不是不放心蔡律師,有你在我才更安心,畢竟拖了這么久了,早點結案我們也好省心。”
最終,在丁寧的“威逼”之下,他只得妥協了,早早回了旅館。
第二天一早楊陽就去商務賓館接了蔡律師,而后一同前往法院。他原以為責任方仍舊冥頑不化不肯退讓,可是出乎他的意料,案子進展的異常順利,法院維持一審判決,相關責任方也沒再繼續申請上訴,案子算是圓滿結束。
出了法院,楊陽就和唐萬福通了電話,迫不及待的把案子圓滿結束的消息告訴了他,唐萬福聽到這一消息也是興奮不已,畢竟,前前后后忙了這么長時間總算畫上一個大大的句號。而后,楊陽就按唐萬福的吩咐請蔡律師去光明大酒店大吃了一頓以表謝意。其實,依楊陽看來,這次庭審蔡律師并沒有出力多少,只不過跟著法院走了個形式上的過場,相關責任方無心戀戰以及他們索求合情合理才是勝訴的關鍵所在。
吃過午飯,蔡律師就趕回了云海,楊陽也盡快趕去醫院,把這一消息早點告訴丁寧。
其實,在楊陽昨晚離開之后,丁寧一直沒有閑著,因為子健醒了,臉色也明顯好了很多,并且開口說話了,這對丁寧來說是莫大的欣慰。
子健睜開眼睛,目光困窘,看看丁寧,眼神里除了陌生就是疑惑。
丁寧也停下手里的活,湊到他的跟前,緊張的看著他的表情,輕聲細語的關切:“子健,你醒了,感覺有什么不舒服嗎?”
子健盯著丁寧,怔了半天,終于說了話:“你是?”
丁寧的聲音有些發抖,早已掩飾不住心里的恐慌,但面孔還顧自強作鎮定,悶了半晌,丁寧含著熱淚木然的答道:“我……我是你的……姐姐丁寧……”
子健也用一個含混不清的表情做了回應,隨后不再說話,一陣沉默。
丁寧力求喚醒他的記憶:“你叫陳子健,我叫丁寧,以后我來照顧你……”
除了傾聽這些陌生的話語,子健再不出聲,表情淡淡的倚在床頭。
丁寧也不再說話了,用那溫暖的目光注視著他,心里酸楚一片。
楊陽回到醫院的時候,子健已經睡著了,丁寧趴在一旁為他按摩揉腿,楊陽輕咳一聲,丁寧起身,看著楊陽,一時之間欲言又止。
楊陽臉上流露著勝利的微笑,率先開了口:“丁寧,子健的案子結束了,維持原判,圓滿結束。”
丁寧無動于衷的站著,反應了好久,才下意識的向他證實:“真的嗎?真的嗎?”
楊陽握著丁寧的手,反復回道:“真的,真的,我們勝利了。”
床頭的陳子健看著跟前悲喜交加的陌生男女,表情淡淡,沉默不語。
隨后,丁寧說起了子健,楊陽也回頭看看他,彼此的目光做著短暫的交流,他說不清子健一臉的無知和陌生究竟是真是假,只是在離開醫院的時候給了丁寧答復:“丁寧,你別擔心了,等明天主任查房的時候我們再做做檢查,有什么問題我們再問主任。”
丁寧輕輕的點頭。
走出病房,楊陽似乎想到了什么,急急轉身,對著默然無神的丁寧說道:“你找一下子健的身份證吧,下午我要去銀行結算一下子健案子的相關費用。”
丁寧從抽屜里找出身份證遞到楊陽手里,望著他遠去的背影,面色沉重,依依不舍。
下午,楊陽在銀行辦理完相應手續結清費用后就把法院判決的五十三萬現金存在了子健的名下,回到醫院,他把銀行卡遞給了丁寧,丁寧猶豫了片刻,婉言拒絕:“楊陽,這錢我不能收。”
楊陽疑惑的發問:“現在你是子健最親的人了,你不收我該給誰?”
“給唐律師吧,我想他比我們更需要這筆錢。”
“可是現在子健也需要用錢……”
僵持之下,楊陽只好隨了丁寧的意思,傍晚時分,他就把錢轉到了唐萬福的名義,僅僅留下了三萬以備一時之需。
晚上,丁寧回了陽光花園,楊陽留在醫院陪護子健,說不清為什么,楊陽對他的敵意越來越重,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的初衷,想不通自己如此拼命救他究竟為了什么。
第二天查房的時候,王主任就給陳子健安排了檢查,從檢查結果上看,子健病情穩定,暫時性的失憶也是情理之中,再在醫院待上一周就可以出院靜養了,這個消息讓丁寧興奮不已,終于,子健沒事了,她所要做的就是幫著子健找回過去,恢復記憶,她的心里欣慰極了!
果不其然,在醫院艱難的熬過一周,子健出院了,丁寧把他接到了陽光花園。不日前,丁寧特意精心裝飾了一下她的小屋,她買了電視,買了廚房用具,并且添置了兩盆蓮花,因為從小她就嗜愛蓮花,在她心里蓮花是生命的象征,代表著勃勃生機。
環顧裝飾一新的小屋,她高興極了,她要為子健營造最溫馨的生活環境最舒心的生活氣氛,讓他有種家的感覺,她也相信說不定明早醒來子健就恢復記憶與她重新開始了。
楊陽辦理完出院手續,就和丁寧一起把子健接到了陽光花園,安置好子健,他們一塊兒吃了飯,在桌上,除了丁寧反復道謝別無它話,楊陽看看丁寧,看看子健,干干一笑:“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我們是朋友,朋友之間,互相幫助,理所應當。”
丁寧也力求配合,但她心里明白,楊陽為她為子健做了太多太多,豈是一頓飯一句謝就可以表示,她欠他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