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拿著這些錢,去找你的家人吧”。
他的頭發凌亂不堪,幾乎遮掩了他的全部面容,云若橙只能看到他掩藏在發絲后的雙眼,黝黑無波,倔強而冷漠,卻泛著奇異的光華,在人看久之后能被深深的吸引進去,透著絲絲妖冶。久久的沒有動,他壓根沒有看向云若橙手掌上的銀子,他的聲音嘶啞暗沉,不帶一絲情緒。
“我沒有家人”。
云若橙稍微楞了楞,小手輕輕的覆上他的頭發。
“這么可憐啊”。
她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整張臉散發出如火的光芒,讓人移不開視線。
“你叫什么名字”。
“沒有…名字”。
“也許你有著狼狽的過去,但是我想你肯定是上天遺留在世間的鳳凰,因為你有著世間最美麗的眼睛”。云若橙定定的看著他,眼中的光芒讓他忘記了思考。
“所以,以后你就叫落凰吧”。
落凰,落凰。
少年在心中默默的念著這個名字,第一次,他的心臟有了跳動的感覺,第一次,他聽到自己血液流動的聲音。
花風拂動間,暖陽微頜,女孩額前的發絲隨風而起,遺落了滿地驚鴻。
這個場景,在以后的無數個歲月中夜夜侵蝕他的心臟,即使年華老去,歲月荏苒,他仍記得,女孩如靨的笑顏,以及那額上殷紅的一點朱砂。
“橙橙,這么個死人,你就別管了”。朱澈皺著秀眉,不滿的看著那個少年。
直覺讓他認為,這個人很危險。
“你給我閉嘴”。
“橙橙,你看他都快死了”。
“你再說一句話小心我打爆你的頭”。
朱澈趕緊抱著腦袋,小心的露出一雙眼睛,“我告訴云叔叔去,哼”。
“你……”,云若橙氣的小臉漲紅,卻拿他沒有辦法,這個太子總是拿爹爹威脅他,他怎么一點都不害臊。
從始至終,沐南楓都站在一邊,靜靜的看著他們拌嘴,眼中是如水般的沉靜和溫和,可是又有誰能看到那深深隱匿下的溫柔。
夜色漸深,天空中幾顆稀落的星子懸掛,幽幽的反射著寒芒。云若橙蹦蹦跳跳的踏進了云府的大門。她的身后,一個纖細羸弱的少年步步緊跟,只是那腳步明顯有些不穩。
“小姐,你可回來了”,德叔焦慮的聲音驀然響起,帶著濃濃的關心。
“爹爹呢”。
“老爺在書房,正在和老太爺討論公事”。
她了然的點了點頭,向左一步,露出身后的少年來。
“德叔,他以后是我的貼身侍衛了,你帶他下去換身衣服吧”。
“小姐”。德叔抬眼望去,只見這個少年低垂著頭,身上血跡斑斑,小姐太善良了,每次在路上碰到身世凄苦的人小姐就會把他帶會府里來,遂嘆了口氣,恭敬的低下頭。
“老奴知道了”。
就在云若橙的背影將要消失在長廊盡頭的時候,她突然回過頭來,聲音清脆怡人,直直射入少年的心底。
“他身上有傷,德叔,待會你請一個大夫幫他包扎一下”。說完,就拐過長廊,不見了蹤影,只有那被她路過的風吹起的落花,蹁躚著,飛舞。
德叔看了那少年一眼,“你真是好命啊,遇上了我們小姐”。
是啊,我真好命,遇上了你們小姐。他抬起頭,看著剛剛女孩消失的長廊處,眼中陡然放射出妖冶的光芒,只是轉瞬間,就隱匿不見。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有片刻的怔忪,良久后,低聲回到。
“落凰”。
金瀾閣,是她和若溪學習的地方,她輕輕的走進房,里邊燃著上好的蕓檀香,那淡淡的香氣,瞬間就沖淡了她心底的疲勞。
書桌旁,小小的孩子拿著毛筆正在練字,燭火投射在他的側臉上,微微的泛著柔光。
“若溪”。
若溪聞言揚起頭來,見來人,開心的放下手中的毛筆就向她奔來。
“姐,你今天去哪里了,爹爹找不到你,發了好大的脾氣呢”。云若溪皺著秀眉,板著臉,很是嚴肅的說到。
“那你怎么跟爹爹說的”。
“我說,你和楓哥哥出去玩了,可是爹爹聽后更加生氣了,姐,你都不知道當時有多么可怕”。
云若橙頓時慘白了一張臉,完了,今天又是一頓罵了。
“姐”,若溪搖了搖她的手臂,秀氣的小臉上寫滿了擔憂。
若溪是她的雙胞胎弟弟,可是和她的性格卻一點都不像,她調皮搗蛋,而若溪卻乖巧聽話,當初她的爹爹直說他們兩個生錯了性別,應該她是男孩,若溪是女孩。
她也希望自己是個男孩啊,那樣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跑出去玩了。
不行,云若橙心里嘀咕道,那樣她就不能嫁給南楓哥哥了,她才不要呢。
云若橙緩緩的從懷里掏出一個用油紙包著的東西,剛一打開,清香四溢。
云若溪驚喜的睜大了雙眼。“呀,是我最愛吃的香滿樓的玉雪糕”。
滄瀾閣,靜悄悄的,除了兩聲壓抑的低語,幾乎聽不到任何聲音。云若橙躡手躡腳的趴在門上,透過門縫偷看里邊的一舉一動。
“最近宛城那邊有大規模的人事調動,原先的刑部侍郎佟征被調去任命為按察使,而原先的宛城城守則被調到京城任命郎中令,且最近新崛起的一批官員基本上都是右相秦關風的門生,爹,最近的朝堂很不穩定”。云玥笙低沉的語氣在寂靜的夜色中悠悠傳來。
“笙兒,為父老了,我別無所求,只希望看到你們平安健康,別的什么都管不了了”。老者蒼老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
“爹,這不是我們管不管得了的,前些天我手下的一個士兵和綠營軍守備里的人發生了爭執,這件事都鬧到我面前了,沈肅對這件事情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微微的沉吟了一下,男子接著開口。
“我想沈肅一定會拿這件事情大做文章的,以他和秦關風的關系,只怕這次危矣”。
老者低低的嘆息一聲,有著壓抑不住的滄桑。
“樹大招風,笙兒,皇室是絕對不會容許臣子的權利超過他的控制范圍,這也是當年為父辭官的原因”。
“伴君如伴虎”。
云玥笙的背后陡然生出一陣寒涼,他低垂著的眉眼透露著了然。
云若橙聽的云里霧里,不小心碰到了門沿,只聽云玥笙瞬間揚起了眉,聲音冷漠低沉。
“誰在外面”。
“爹爹,是我”,云若橙推開門,走了進去。
云玥笙一見是自己的女兒,立馬放松了下來,繼而皺著眉嚴厲的訓斥道。
“作為一個大家閨秀,不要總往外面跑,沒事跟著你娘親學學女紅,刺繡,你看看你全身上下哪有一點女孩子的樣子”。
“爺爺,你看爹爹他”。云若橙撲到坐在太師椅上的老者懷中。
云琛寵溺的摟著自己的孫女,笑容都咧到了耳邊,他雖然已年近五十,卻看起來精神矍鑠,沒有一點老人的垂暮。明亮的眼睛中有著智者特有的沉穩和智慧。
“我覺得我們若橙是最好的”。云若橙在他的懷里附和著點頭,回過頭來沖著云玥笙吐了一個舌頭。
云玥笙氣結,“爹,你看你都把她寵成什么樣了”。
云若橙撅著小嘴,不滿的嘟囔到,“爹爹最壞了,老是說若橙的壞話,只有爺爺最疼若橙了”。
老人低沉的笑聲在夜色中久久飄蕩,沖散了低迷的空氣,天空中,一輪皎潔明月探出頭來,幽幽的照射著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