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皇后的冷淡，蘇薇自是視而不見的，她將目光從皇后不悅的神情中轉移到了茂兒氣鼓鼓的臉上，輕笑著刮了下茂兒的鼻梁，笑嗔道：“你這個調皮搗蛋的，又到母后這里撒嬌了？母后這些日子正病著，需要好好休息，你若是不曉得輕重打攪了母后靜養，看長姐怎么懲罰你！”
茂兒淡淡地睨了蘇薇一眼，再抬頭看看母后，發現母后早已抿緊了嘴唇，一副氣而難抑的樣兒，茂兒的心里也跟著揪了一把，很不是滋味。她輕輕地在皇后的手里撓了撓，將已經失神的皇后的注意力轉移到了自己的身上，這才朝著皇后露出一個安心的笑臉，然后微微一點頭，目光堅定非常。
皇后低眸瞧見她這樣可愛，也便不由自主跟著笑了笑，卻顯得很是心不在焉。
既罷，茂兒也便從皇后的懷中站將起來，直直迎上長姐略帶探究似的眼光。蘇薇望著她們二人，雖是沉默不語，但是一雙眸子里的精光卻漸漸頹靡了下去，略微沉了沉，竟露出幾分痛苦神色，轉瞬即逝。
她看見，平日里可愛淘氣的妹妹，現在卻用一種近乎于陌生的眼光看著她，就像一個小小羚羊，警惕著對面的獅子一樣，這種奇怪的感覺，讓蘇薇一時愣神，更可以說，是不知所措。
茂兒深吸了一口氣，盡量心平氣和道：“長姐，都到了這步田地了，你現在還要繼續騙我嗎？我全部都知道了，根本不是母后不愿意見我，而是你軟禁了母后，阻止我們見面！而且，你還派人監視我的一舉一動，我相信除了這些你一定還做了很多，你變了，變得好陌生，好可怕，你真的是我的長姐嗎？”
“茂兒，你胡說什么！”蘇薇目光一凜，呵斥道，“朕何時軟禁母后了？你向來隨心所欲也就罷了，朕不與你計較，但這樣大逆不道的事可容不得你胡說！母后近日身子老不見好，吹不得風，否則寒疾又該要復發，眼下就要入冬，倘若再一直病著，就算是朕拿太醫院那些人的腦袋為要挾，母后這病也難治……”
“你才是胡說！”茂兒氣紅了眼睛，瞪著長姐吼道，“就算母后病了，那也是被你給氣病的！母后就在這里，難道你還要信口雌黃嗎？”
“你……”蘇薇氣得臉色發白，覺得與她這樣爭吵下去也沒用，也便轉身朝向皇后，溫柔道，“母后，今日您可覺得身子好些了？之前您老說身子易乏，兒臣聽聞羅太醫說，您近日睡眠很不好，需要多多休息調理，也便想著等您病好了，再讓茂兒過來請安，可茂兒向來行事唐突，希望沒用驚擾到母后。”
皇后剛想冷嗤她一番，卻見蘇薇抬眼的瞬間，眸子里寫滿了警告，不由心中一悸，而她到了嘴邊的話，也被生生咽了回去。
沒錯，她是怕蘇薇的！特別是當蘇薇露出這樣的神情時。那樣的眼神，就像一把凌冽的刀深深刺入了心底，劃破了最后堅毅的那一層寒冰，讓她原本混亂不堪的心跡變得更加不明朗，心底里某個不被主意的地方，頓時油生出一種如履薄冰的感覺，就好像……只要一句話錯，她的性命便也就此終結了。
皇后緊了緊手掌，暗恨自己不爭氣，竟會在女兒那樣的眼神中軟弱退卻，但是，她卻也瞬時變得懊悔，悔恨自己方才竟然還懷疑茂兒，覺得她是裴兒派來的套話工具，但是，從剛才裴兒的反應完全可以看出來，茂兒還是當初那個單純的茂兒，她什么都不知道，裴兒也不想讓她知道……
“母后，真的是這樣嗎？”茂兒眼巴巴地望著皇后，暗自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現在，她已經不復往日，而是將關注的焦點從各自的話語上，轉移到了她們神色之下掩藏的一點點波瀾，雖然她無法將她們故意掩藏的情緒牢牢把握，但若是仔細觀察，終究是能發覺一點兒不同的。
就像現在，雖然皇后什么話也沒用說，但是，她的神情中分明寫滿了痛苦和不安，那時不時落到她身上的眼神，就像是海浪中的孤帆遠影，雖然看不透徹，但是那股子飄零寂寞的感覺，卻是那么的明顯。
母后一定有著想說卻不能說，或者不敢說的事，眼下，長姐這樣逼迫地望著母后，言語之中雖然飽含關切，但是眼神卻很怪異，沒錯了，她分明是在給母后施壓！
這般情況，叫皇后也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一面是想要抓住機會向茂兒求助，畢竟這次茂兒闖了進來純屬僥幸，而且也叫裴兒長了心思，下回若是再要進來，想必是不太可能了！這么難得的機會，她若是遵從裴兒的話，將茂兒安撫下去了，那么，她可能一輩子都會這樣被軟禁下去，永無出頭之日……
但是，若是她不顧裴兒施壓與茂兒傾訴，茂兒畢竟還是個孩子，手上什么權利也沒有，搞不好落得個跟她一樣的下場，連著母女兩人一起遭罪……可話又說回來，裴兒不許她說，無非也是舍不得茂兒，不想讓茂兒蹚這趟渾水，可見在裴兒的心里，茂兒還是很重要的……若是裴兒良心未泯，再有茂兒推波助瀾，搞不好……
皇后嘆惋一聲，她是真的沒了主意，總覺得兩種選擇都是錯的，卻又都是對的。
“母后？”面對這樣的境地，蘇薇的眸子也是沉靜的，只是隱約中透了些許不耐煩，好像還有很多事等著她處理，沒時間在這邊慢慢耗，“您還好嗎？站了這許久，您是不是身子累了？要不兒臣改日再攜茂兒過來探望吧？”
“沒事……”皇后輕輕嘆息一聲，眸子詭異地望著裴兒，譏笑道：“本宮身子好著呢，用不著你假好心！”
既然如何選擇都是個錯，干脆就不要選了！她不是不肯讓茂兒知道嗎，那么她就偏偏和她逆著來，大不了賠了這條命，反正整日關在這宮里，她是活是死也沒什么區別！
要鬧？就鬧得大些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