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初仰天長笑,只是那笑聲聽起來實在讓人悲涼,他又輸了!他以為他是不戰而敗,卻是敗得徹底。
不遠處開始傳來的漸行漸近的轟隆聲,不過一小會的功夫,一個策馬奔騰的龐大身影沖進眾人的視線,還有震人心魄的聲音。
“伏魔來助大王一臂之力!”
如一座小山移動,從梁軍右側出現,嚇得梁軍齊刷刷往后退一步。
坐在馬上的伏魔哈哈大笑。
這只是一邊。
很快,梁軍的左側和后方分別有數萬騎兵出現。
“云中已降!”
“南嶺已降!”
“九原已降!”
炙熱的陽光下,梁軍如同掉入寒冷的冰川,周身的血液仿佛已經凝結。縱使如此,這場仗還是免不了。
梁軍是被逼著去戰的,嚴初持著劍,斬殺每一個企圖逃跑或投降的人。
高溫下的血腥與腐爛壓抑著每個人的神經。對梁軍而言這是場噩夢,對齊軍而言亦是折磨。
很快,梁軍戰不下去,他們不知道自己為何而戰,即便他們贏了又如何,那濃濃的狼煙在告訴他們,他們已無處可去。
而嚴初也斬不下去,不是他心軟,而是他已經筋疲力竭,他如同從血雨中走過,滴滴答答的血水順著他的衣角不斷地流到地上。
梁軍開始大規模投降,嚴初坐在地上,周遭突然安靜下來。他輕哼一聲,睜開眼,以劍支地,緩緩站起身,“可惜沒能拖著你給我陪葬!”目光又轉向齊脩鈺身旁的冷青墨,大笑道:“你武功再高又如何,你殺不了我!誰也殺不了我!”
話音剛落,嚴初手中的劍快速地刺進自己的心臟,臨死前仍是瞪著齊脩鈺,“我以我命為詛咒,我要讓天下為我陪葬!”砰然倒地的身體,帶著至死不甘的憤恨。
“把他的腦袋掛到寧昌的城墻上,告訴梁宗政,下一個就是他!”齊脩鈺看都不看嚴初的尸體,冰冷地命令。
冷青墨皺了皺眉。
嚴初一死,西郡周邊城池同時失守,整個梁國北方人心惶惶。而當嚴初的腦袋掛在寧昌的城墻上時,這份恐慌從梁國北方蔓延至整個梁國。
齊脩鈺、齊國、騎兵,成為梁國的三大噩夢,所有梁人談之色變。當人們談起齊脩鈺的時候,出現兩個分歧。一種說她是天定之人,所過之地無不是繁榮昌平,漫天五彩祥云,一如她在齊國即位時的天象。另一種則說她是身穿黑色鎧甲的惡魔,手持浸血利劍,斬殺所有不臣服之人。而大多數人,更傾向于后一種,甚至還流傳出一句話,“齊國黑甲出個修羅鈺,猙獰利劍迫了萬眾降。”
西郡之后,再過兩郡便是梁國都城寧昌,接下來的幾郡攻城會變得至關重要。
郡守府內,余尚說道:“大王,末將以為我們可以先將投降的幾座城完全控制住,再從這幾郡吸收兵力,對相鄰的各城池穩扎穩打。”
齊脩鈺點點頭,騎兵給梁國造成的壓力已經足夠,不適宜再冒險深入,穩扎穩打不容易露出破綻,也不會給梁國一點機會。
一盞茶的功夫,將下步計劃敲定,齊脩鈺正要讓眾人回去準備,一個幽明成員急匆匆地進了中軍帳,“大王,從潁川傳來急信。”
這時候從潁川傳來急信,肯定是有大事發生,起身的眾將領又坐回去,等著齊脩鈺閱信。
齊脩鈺展開信件,信件分為兩部分,一是幽明之間的專用信件,另一封則是齊脩婕的親筆書信。
將幽明的信放到一邊,打開齊脩婕的信。
她將信看完,面無表情地放到一旁,又打開幽明的信,仍是不急不緩地看完,面上依舊沒有表情。
一眾將領一眨不眨地看著她,心里著急,可他們不是韓靖,沒有人敢在她看信的時候打斷她問信件的內容。
直到將兩封信看完,齊脩鈺環顧眾人,淡淡道:“接下來的攻城就交給余將軍來統籌。”
眾人錯愕,什么叫接下來的攻城就交給余尚,那大王呢?余尚急忙問道:“大王,可是潁川那邊出了什么意外?”
齊脩鈺笑了笑,道:“潁川已經攻下了。”
淡淡的笑容,宛若初雪的冬梅緩緩綻放。中軍帳內眾人登時愣住,寂然無聲。
齊脩鈺瞥眼眾人,手指輕敲桌面。余尚率先反應過來,疑惑道:“既然潁川已經攻下,大王離開是要到哪?”
“安陽。”齊脩鈺道:“北燕君王薊濯近日啟程到安陽,意與我們聯盟。”
“北燕?”余尚摸摸腦袋,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國家毫無知曉。
“是梁國邊界的一個小國。”高寒說道:“大陸還未分為當今五國時,北燕是第一個從中分離出來的部落,自立門戶,依靠北邊天險,將討伐大軍隔絕在外。隨著五國相繼分離,天下分裂,也沒有人再管北燕。北燕被梁國隔絕,除梁國外,大陸知道的人甚少,北努與之距離不遠,有所耳聞。”
“那北燕為何要與我們聯盟?”余尚問道,“難道他們和梁國有恩怨?”
“利。”齊脩鈺只說了一個字,道破了北燕王薊濯在齊脩婕面前所有的花言巧語。
與梁國相鄰的北燕從來沒有安分過,不時偷襲梁國,從梁國掠奪金銀、糧食,甚至將臨近郡城的百姓虜回去,賣給貴族當奴隸。
北燕可以自由襲擊梁國,梁國卻拿他沒辦法,一旦追擊,就不得不跨過北方天險。兵力少根本不可能跨過天險,而梁國也不會拿數十萬大軍去進攻一個毫無油水的北燕。于是,梁國將第三軍團一個軍團的兵力安置在潁川,保護梁國北方的安定。
這也是為何潁川至此才被攻下的原因。
梁國駐守潁川的軍團可算是梁國軍團中戰斗力最強的一個兵團,武昕赭率領的第四兵團兵力與梁國軍團不相上下,又是屬于攻城一方,完全不占優勢。
眼見第四軍團久攻不下,齊脩婕在瞞著武昕赭的情況下,由幽明提供的線索,帶著左戈悄悄潛到北燕,勸薊濯與齊國合作,共同進攻梁國潁川。
見一個完全沒有交集的國家的君王并勸他動兵,對齊脩婕來說仿佛是信手拈來的事,而事實也確實如此。
齊脩婕和左戈不聲不響地到了北燕的都城,齊脩婕找到北燕的丞相,直接指明要見北燕的國主。北燕的丞相一見齊脩婕,也不管她的話是多么驚人,就把她和左戈帶進了王宮。而在王宮的談判更是順利,齊脩婕手中的茶盞還在冒著熱氣,薊濯就同意了兩國的聯合進攻。
齊脩婕和左戈是兩個人離開第四軍團軍營的,回來的時候卻帶著北燕的十萬大軍。
雙面夾擊,北燕大軍對潁川地勢及梁軍的作戰風格十分熟悉,沒用上半個月的時間,便攻下了第四軍團數月未攻下的潁川。
攻下潁川之后,薊濯從都城趕到潁川,希望能和齊國結盟,兩國永世交好。
于是齊脩婕便寫了封書信,大致講了潁川的情況,并傳達了薊濯的意思。
齊脩鈺亦提筆給齊脩婕回了一封信,信中只提了兩點。一是,她即日回安陽,與薊濯當面談兩國聯盟之事;二是,齊脩婕留在潁川,若是返回安陽,不可與薊濯同行。
“長公主為什么不能與北燕王同行?”回到齊脩鈺的房間,葉敏一邊收拾行李,一邊問。
“薊濯對姐姐圖謀不軌。”齊脩鈺淡淡道。
“啊?”葉敏停下手中動作,驚得目瞪口呆,半天才又問道:“大王都沒見過北燕王,怎么會知道?”
齊脩鈺把兩封書信遞給葉敏,示意她看看。
葉敏疑惑地接過,將書信連看了幾遍,搖頭道:“這兩封信只說了潁川的戰況和北燕王要結盟的意思,屬下看不出北燕王哪里有對長公主意圖不軌的意思。”
“兩封信都沒提到薊濯協助攻下潁川的要求,你以為薊濯憑什么答應與第四兵團合作?以北燕這些年對潁川一帶的掠奪來看,薊濯絕不是一個會無故出兵出力的人。”齊脩鈺道。
“大王不是說北燕是為了利嗎?”葉敏仍是不解。
“與我們結盟是為了利,薊濯不甘心只守北燕一地,想要趁我們與梁國開戰間,插一足獲得土地,至于這塊地能不能成為他日后征戰的跳板要兩說。而在什么情況都還不清楚的情況下同意出兵,我想除了姐姐的善言外,與薊濯覬覦姐姐的美貌也分不開,北燕丞相要不是因為知道這一點,怎么敢貿然把姐姐帶進北燕王宮。”
“這……”葉敏被齊脩鈺的一番話震得半天回不過神,愣了半晌,方道:“長公主已經嫁給武將軍了,北燕王難道還敢做出對長公主不敬的事?”
“沒見到薊濯這點還不能斷定。從潁川到安陽路途遙遠,為了安全起見,絕不能給薊濯半點機會。”要是薊濯能夠克制守己聰明些,她不介意分給他一些甜頭,若是他膽敢有一絲不該有的行動,她絕對會讓他知道惹了不該惹的人有什么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