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明媞見到礁叔是在千秋閣之后的一處小院落,是通過千秋閣內一名并不起眼的風塵女子引路的。
原來所指并不是千秋閣,而是這座毫不起眼的小舊院,看上去和普通人家的小院子沒有什么不同,若說不同,那就是這里每寸土地都泛著寒氣。
蘇明媞當年使手段殺過不少人,雖然都不是她動的手,法子卻是從她這里出來的。
她是犯罪孽的人,內心承受能力要比常人強得多。
采冬卻不行,蘇明媞只讓她呆在外邊守著,自己扯了扯斗蓬帽子,走進幽暗的小院正屋。
“七姑娘來了。”
一道低沉猶是從地獄之門發出的滄桑聲音低啞傳過來,蘇明媞淡若抬首看著從黑暗走出來的中年男人。
夜下只能看得見對方平凡的輪廓,身形高大,這般骨架,一看就是練家子的。
聽他的語氣不像是第一次見自己,蘇明媞在心里小小驚訝了下,他竟然知道自己會來,而且還在這里候了多時。
“你知道我要來。”
“七姑娘喚我一聲礁叔就可,”礁叔負著手,站在臺階上在黑夜下注視著蘇明媞。
少女一雙如同晶石一樣漂亮深邃的眼清清淡淡地視著他,黑夜下如同散發光亮的黑晶,礁叔不由多瞧了這少女數眼。
面上無一絲恐懼,身形挺直,眸光沉靜像是在看一個普通人,隱隱間,有股貴氣繞在她身上。
此女不凡!
練武之人在夜下識人清晰,完全將蘇明媞的舉動看在眼中,驚在心中。
本以為一介女流,且年紀尚輕不足以讓他出面。
現在觀少女神情舉止,皆是不凡。
“想必礁叔已經知道我來此的目的,奉葉城下,只有礁叔能護蘇家左右,我想家父一定是希望您能助我一臂之力的。”
蘇明媞也不上前,就站在下邊,迎首望著他再接著說:“礁叔若責怪我惹的禍事,我可以承認這是因我而起,但蘇明媞肯請礁叔能夠相助一二。”
礁叔定定望著眼前女子,眼神很深邃,“既然關呼蘇府,定助七姑娘。”
蘇明媞暗松了一口氣,只要這名礁叔能為她擋一擋那些武夫,她一弱女子也便沒有什么可怕的了,“請礁叔借我幾個武功精湛的人使用,待事情有所進度,定會讓他們回歸。”
礁叔眸子微緊,凝視著站在下方沖他要人的少女,道:“七姑娘不必焦急,老夫有一事想請七姑娘解解惑。”
蘇明媞不急不躁道:“礁叔請說。”
“七姑娘與六皇子可曾交好?”
礁叔語氣生硬鄭重,語氣體現出他對這件事的在乎,非常的在乎。
蘇明媞沒想礁叔會突然提起趙圣執,被暗色傾灑的臉布上一層淡淡的陰影,久久不言。
“這個回答對七姑娘來說很困難嗎?當真如我們所看到的那樣,七姑娘是想要隱于后堂為朝堂謀事了。”礁叔的聲音極利,卻也極沉,直逼蘇明媞來。
質問她,還是敲打她?
蘇明媞抿緊唇瓣,腦中畫面再倒回上世那人死時的一幕,蘇明媞心口一緊。等她再抬眼望礁叔時,那眸中竟是令人心驚的烏黑。
“是如何,不是又如何?礁叔此時不助,以晉王秉性未必會放過蘇府,奉城主已然得罪,想退,蘇明媞已無路。同樣,蘇府也不能退,阻我蘇明媞,欲毀我蘇明媞者,死。”
少女盯著礁叔,美麗神秘的眼眸,如有刀光閃動,聲音冷漠似淬了毒液,一股威壓并濺,仿佛一切皆在掌中的自信令礁叔微微一愣。
既而礁叔冷笑:“區區女子也妄想要弄權,掌他人生死,須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七姑娘好置為之,”言罷,礁叔轉首便走。
“我需要的人……”
“明日會到七姑娘閨房報到,居時將手中之物交由領首的人便可,之后他們會聽你的差遣。”聲音悠悠遠遠的散去,不過一個眨眼間,眼前已然沒有了礁叔的身影。
蘇明媞抿了抿唇,目光清寒地望著方才礁叔站立的地方,似說給自己聽,又似說給隱在暗處的人聽:“蘇明媞并非想弄權,掌他人生死。我蘇明媞要的,是代價。”
……
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不管礁叔心里頭是如何想的,蘇明媞都不在乎。
守在外邊的采冬腦袋往里探了又探,見蘇明媞從里邊走出來,提到嗓子的心掉回了原位。
“姑娘,你可出來了。”
蘇明媞幽深的眸子掃了采冬一眼,淡聲道:“走吧。”
采冬緊湊到蘇明媞的身側,加快了步伐,這四面陰森森的,別有什么不干凈的東西跟著。
沉浸在自己心思里的蘇明媞并沒有看到采冬眼中的懼意,急步而走。
兩人卻未發現,在她們經過之路有一道黑影掠過來,然后沒入黑夜,與黑夜交融消失。
六皇子院子。
啼泉穩穩落在素衣男子身后,恭敬道:“是蘇府的暗夜組織。”
修長且白皙的手緊扣在一起,慢不經心的一個哦字輕吐。
“殿下,這個蘇府果然不簡單。”
“既然她有人囊助,不必再插手。千秋閣才是我們接下來的目的,派人盯緊了。”涼如水的話從那張薄利的唇輕輕吐出來,寒意浸人心骨。
啼泉垂首,道:“是。”
待屋內只余他一人時,黑眸溢出一抹深長,薄唇輕啟,似喃喃自語,“蘇明媞。”
……
晨早,蘇清茴和二夫人同一眾二房庶女妾室回走,二老爺喜歡美人,后院一個跟著一個進門,起初元蝶還很鬧,可后面想通還主動為二老爺納妾。
二房表面上一派和氣,庶子女也和和睦睦的。
看著一眾妾室和庶女款款離去,二夫人一雙眼都快妒得噴出火球。
“娘。”
蘇清茴喚一句,讓元蝶收好自己的情緒。
自知失態的元蝶回身沖女兒微微笑了笑,握住女兒微涼的手,說:“殿下那里可有書信過來?”
蘇清茴俏麗的小臉微微一紅,嗔道:“娘你問這個作甚!”
“自然是想瞧瞧殿下有沒有惦念咱們的女兒,蘇錦玉那丫頭不過是一個陪襯的,腦子不清楚,我的茴兒就等著做晉王妃吧!”元蝶得意地一笑,眼中閃過一抹恨意。
蘇清茴將自己母親的樣子望進眼中,又想起信中晉王所示,不由羞紅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