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留晉想過自己會成為萬人之上的那個人，可從沒有想過自己會成為階下囚。

大統已定，洪府淪陷，再也沒有東山再起的機會了。

太子頭戴孝帶，一身素袍站在染血的大殿內，面前是被困住的狼狽趙留晉。

下面的人已經開始清理血跡和尸體，皇宮這一戰，太子贏了。

趙留晉卻不想認輸，禿廢的眼神中還有一些凌厲。

余黨不可能一夕之間就能清除干凈，他想，就算不能東山再起，只要他還活著總會有一些機會攪知時局，給他們添些堵。

表面的認輸，并不代表骨子里就已經徹底的放棄了掙扎。

“你贏了。”

“如若三弟不是太急，也許本宮也不會那么急切。”太子慢慢走過去，低首看著被綁成人粽子的晉王。

趙留晉閉眼不說話，他知道太子不會殺了自己，太子需要一個仁義的名聲來博得天下百姓的好。

……

蘇明媞踏進大殿，再次看到那人渾身冷硬成冰的血腥樣子。

手提著血劍，四周是鎮守的離魅魍魎，而他則是領首這些鬼怪的魔鬼。

“趙圣執！”

蘇明媞的聲音徒然顫抖了起來，以為自己看到了上世渾身染血的他。

跟著跑進殿看清楚眼前場景時，整個人愣住了。

后頭進來的蘇朝欽也倒抽了一口氣。

地上鳳袍加身的女人四肢分家，殘肢上有不少的血洞，留著一口氣，痛苦的有血泊中死死的掙扎，就是不死，那怪叫的聲音讓人聽得頭皮一麻，偏偏守在大殿周圍的將士沒有一個人眼皮動一下的。

仿佛身后這一幕根本就不存在。

抽著涼氣，猛地抬頭看那俊美無儔的男人。

趙圣執被這一聲大喊喊回了魂，丟下手中的劍，猛地將她抱住，將她的腦袋死死壓在胸口上，啞聲命令道：“別看。”

“我沒看，”蘇明媞不由好笑，她進殿前就看到了。

趙圣執將人抱緊，感覺身形一移，蘇明媞被放開時人已在殿外。

趙圣執眼中閃過焦慮不安，檢查了遍發現蘇明媞真的沒有任何的傷勢，才松了一口氣。

發現他的不安，笑道：“你平常時就這么折磨人的？”

“媞兒……”

剛剛那一幕太血腥了，最殘忍的一面讓她看到，他實在不想讓她看到不該看的東西。

蘇明媞笑笑，“洪貴妃曾經作的惡太多，有一個人來懲罰她也是她的報應，就算沒有你，也會有第二人。”

當年趙圣執的生母就是被洪貴妃活生生折磨死的，那個時候趙圣執還那么小。

趙圣執靜靜看著蘇明媞，仿佛是想要證明她眼中的東西是真是假，又好像她說的話有些怪……

“這里塵埃已定，不要多想，”你都沒有嫌棄我，我又有什么資格嫌棄你？

正因為是這樣的你，才真正的吸引著我的眼。

“媞兒。”

趙圣執聲音一啞，深深地看著她，扣住她的下巴，狠狠的吻下去。

蘇朝欽站在殿前，臉一黑。

他還在這里呢。

蘇朝欽終究是沒有停留太久，知道趙圣執會照顧自己的妹妹，離宮而去，幾年后再也沒尋著蘇朝欽的蹤跡，等再次見到他的時候，他身邊已經跟著個小蘿卜頭了。

這都是后話。

……

蘇明媞與趙圣執見過太子，才看到趙留晉真正狼狽的模樣。

上世的趙留晉太過得意了，蘇明媞看到這樣不堪的趙留晉一時間有點愣，趙圣執捏了捏她柔軟的手心。

暗暗瞪了他一眼，松開手。

“六皇弟可有受傷。”做為大哥，太子也簡單的關心一句，這個六皇弟從回京都到現在幫了他很多忙，若是這個人與己為敵，后果不堪設想。

太子知道，以他一人之力根本就不可能在短時間搬倒洪府，更不可能站在這里論正統。

趙圣執，比任何一位皇子都要有智謀。

太子深深地看著眼前俊美的皇弟，一個神色閃爍而過。

此人將來若有造反之心，他的位置必然不穩。

只是想法只瞬間就消逝，此時才借趙圣執之力奪位，不能再生事。再者，若他想奪位，何必助自己。

皇室中人生性多疑，也不怪太子這般想。

任誰站在這樣的位置都會設想一番，趙圣執手握重兵，根本就動他不得，還得論功行賞。

他的位置已經夠高，再賞就……

一念間，太子心思已經變了幾變。

蘇明媞抬眸看了太子一眼，嘴角含笑看著著實無害得緊。

太子收斂心神。

“謝皇兄關懷，皮肉傷，無礙。”

趙圣執微微一笑，表面也是一派的溫和，一如從前。

若是太子親眼看到他如何折磨人的畫面，定不會這么想。

“太子殿下如何處置謀反罪人？”蘇明媞突然插了一句嘴。

太子愣愕，若是他人，定不敢越權當面問他，這個蘇明媞竟敢坦然相問，就不怕他治罪嗎？

蘇明媞卻是一點也不怕的，她不希望趙留晉活著，便宜了他。

上輩子讓自己慘死，她怎么能讓他如愿以償的死去，慢慢的，一點點的折磨著他的心。

直到他慢慢死去。

蘇明媞從不知道自己可以這么怨毒，可是內心的恨意驅使著她。

從蘇明媞的眼中一閃而過的恨意讓太子又是一愣，這個女人故意的還是無意的？亦或是，她根本就一直恨著趙留晉？

太子盯著蘇明媞的面容，竟一時分不清楚了。

蘇明媞突然朝趙留晉走去。

趙圣執扣住了她的手腕，蘇明媞回頭沖他一笑：“我只是過去和他說幾句話，太子殿下，可否？”后一句問出，她歪了歪頭。

太子眉一蹙，終究是點了頭。

蘇明媞走到趙留晉面前，突然蹲了下來，趙圣執一直站在數步開外緊緊盯著他們。

依照趙留晉現在捆綁的樣子，根本就不可能傷害得到她，可他仍舊死死盯住這邊的動作。

“晉王殿下。”

趙留晉死死盯著蘇明媞，眼中怒火怎么也掩飾不去。

蘇明媞突然沖他勾唇一笑，剎那間芳華！

趙留晉有瞬間呆愣，被捆綁在石柱邊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被迫面對他們一個個的嘲弄。

也包括曾經他得不到的女人。

如若是別人也罷了，可是這個女人竟沒有死，還活生生的站在他的面前。

有很多不甘涌上心頭，卻無法阻止這一切不甘的發生。

“晉王殿下當初就不該去奉葉城，提醒我蘇明媞不想重復的一切。今日站在這里，有一半也是拜晉王殿下所賜。”

“本王沒想到你會與他同流合污。”他咬牙切齒。

蘇明媞又是一笑，“同流合污算不上，我與他本就是同一類人，怎么可以說是同流合污，我們這是天生一對。”

“好一個天生一對。”趙留晉冷笑。

“知道我現在最想對殿下做些什么嗎？如今你淪為階下囚，我就算不動手，晉王殿下你也不可能再走得出去，只是，看著完全無損的殿下，我這心里有些不舒服。”

對上蘇明媞冰涼的眼睛，趙留晉突然有點不安。

瞇眼：“本王已經這般樣子，蘇明媞，你還想如何。”

死他并不怕，只是不甘心。

非常的不甘心。

“哧！”

蘇明媞突然拔出一柄晃著鋒利光芒的匕首，在趙留晉眼前一晃過。

趙留晉咬牙，“你要殺了本王。”

“我不會殺你，太便宜了。”

蘇明媞拔出匕首那刻，太子皺眉欲要開口，想起了什么看向了趙圣執，見他不動，太子也不介意讓蘇明媞心里舒爽一些。

只要沒有將趙留晉弄死就行。

因為蘇明媞那一句我不會殺你，就真的讓人信了。

太子認為蘇明媞還沒有和趙留晉仇怨到那種程度，只不過是當初求娶不成罷了，之后趙留晉也沒有對蘇府出手，更沒有對蘇明媞做出什么大錯事。

再者，蘇明媞看著柔弱，拿出匕首也不過是嚇嚇趙留晉罷了。

大家都是這么想的。

不論是站在趙圣執身邊，還是太子身邊的人都一致這么認為。

蘇明媞突然湊到了趙留晉的耳朵，輕輕說了一句什么話，就見趙留晉慢慢地瞇眼，然后瞪眼。

在他驚訝間，驀然眼前寒光一晃。

“哧！”

“啊！”

眾人：“……”

下刻反應就是褲檔一緊。

只見趙留晉下身一片血漬淌開，疼得他渾身發抖，臉色瞬間煞白，冷汗外冒，一聲大叫后就強忍住了出口的聲音。

蘇明媞一刀下來，相當有準頭，也極狠，令人猝不及防。

丟下沾血的刀，伸手在他干凈的衣襟上拭掉惡心的血漬，從容地站了起來。

回首才發現四周靜得詭異，大家看她的眼神也充滿了詭異。

蘇明媞有點不自在地笑了笑。

太子好一會兒才緩過神，詭異一笑，偷偷看了身邊的趙圣執一眼，眼神不明而喻。

這女人。

真狠！

“怎么了？”

來到趙圣執面前，蘇明媞笑靨如花。

趙圣執回神，眼神同樣的詭異看著自己的王妃。

“咳，皇弟，宮中一切事宜由本宮來處理便好，你陪著自己的王妃回府安頓好……隨后為兄還有諸多事宜要與你相商。”

太子有點不自在地瞥了眼蘇明媞。

一點也沒有怪她的意思。

蘇明媞知道自己有點過頭了，挑著柳眉沖趙圣執明艷笑了起來，趙圣執伸手撫了撫她冰雪般的肌膚。

“成王妃，蘇府兩姐妹關押在大牢，至于如何發落，由你作主。”

這算是賣趙圣執一個好？

蘇明媞卻笑道：“她二人生是晉王府的人，死是晉王府的鬼，如今蘇明媞是成王妃，如何發落，太子殿下您看著辦便是。只是希望此事太子殿下能寬宏，蘇府與此事無甚關連。一切后果，自有她們自己承擔。”

太子突然回頭深深看了蘇明媞一眼。

最毒婦人心，說的就是她吧。

蘇明媞并不在乎別人是怎么看自己，只要身邊的人待自己如初，一切便都是好的。

趙圣執緊緊握住她的手，雙雙離開皇宮。

太子看著二人的背影良久，久到兩人陷入一片黑暗。

……

宮變熱潮剛過，太子繼大統，登基為皇！

天下同慶。

這天，隨處可聽得見歡樂聲。

成王府已經重新布置，蘇明媞想起出宮時沒見著自家大哥，等再去尋時，人已經離京，不知去向。

大哥逍遙江湖，也不愿成親。

蘇明媞也甚為無奈。

李毓入宮為妃，太子妃為正宮娘娘，一切都來了一個翻天覆地的變化。

趙圣執接下來會很忙，忙著幫太子扶位，整朝綱。

皇帝入葬，守孝。

蘇明媞與趙圣執去過他生母的墳前，皇帝要追封，趙圣執卻沒有點頭，只說母親生前喜歡低調，也喜歡清靜的地方。

這些，趙圣執早已為她做到。

愿來世，她不要再入宮為妃。

一切都步入正軌，蘇明媞與趙圣執也向皇帝辭行回奉葉城，皇帝準了趙圣執三月的休期。

皇帝，仍舊需要這個兄弟。

雖然不是親生，卻也可以互利。

蘇明媞不會勸他，這是他該得到的，只要有自保的能力，也不怕將來皇帝翻臉不認人。

兵權握在他的手里，他一天就能安全。

如果真的到那一天，蘇明媞自認為他們二人有那個自保的能力。

……

回奉葉城這一天，小雪。

蘇明媞靠著趙圣執的懷望著小簾外的景致，路上行人極少，他們也極低調。

趙圣執握著她的手不時的往唇邊送，不時的吻吻發頂，又咬咬她白皙纖細的手指，總之就是不安分。

蘇明媞有些懶洋洋的靠著，一副要睡不睡的模樣別提多好看。

趙圣執微瞇著眼眸，低頭看著懷中的妻子。

“在動手前，你與他說了什么？”

這個問題從兩個月前一直環繞在他的心房里，沒有問出來。

現在，才有機會詢問一句。

蘇明媞笑瞇瞇地抬頭看他，惡劣地道：“你想知道嗎？”

“使壞？”趙圣執眸色深諳，突然摸向她的腰際。

蘇明媞嗔瞪他，“做什么……”

“媞兒……你與他說了什么話。”他步步逼緊，突然將她提了上來。

蘇明媞嚇得轉身攀住他的脖子，順勢湊過來，在他的耳邊輕輕說了一句話。

趙圣執驀地盯著她，在她壞笑的嘴巴上啃了一口，突然一個翻身將她壓在身下就要行事，腰帶都被扯開了一半。

蘇明媞突然臉色一變，朝馬車簾沖去，沖著外邊干嘔了起來。

趙圣執黑了臉。

他有這么惡心？

“你怎么……”

“嘔～”

蘇明媞突然反應太大，趙圣執臉也黑不下去了，將人帶回來，撫著她的背脊，“哪兒不舒服？”

“沒……沒事，可能是坐馬車坐太久了，一時不適應。”

“真的？”只是這樣？方才他可是要行事，她便這般大反應。

對上趙圣執狐疑的目光，蘇明媞笑著湊過嘴巴就要主動吻他，結果臉色再次一變，扭頭就干嘔。

趙圣執再次黑臉撫著她的背，身上的氣息慢慢變得沉冷了起來。

等蘇明媞嘔完了，將人一帶回來，狠狠的吻在她的唇上。

“唔唔……”

蘇明媞用力拍他的肩，似乎被憋狠了。

趙圣執不情愿的放開她，蘇明媞再次干嘔了起來，如此幾次反復，蘇明媞再傻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可是趙圣執的臉色越來越黑。

“近期內別碰我。”

“你嫌棄我了？”趙圣執冰冷的聲音帶著委屈。

蘇明媞失笑，無力的靠在他的身上不輕不重的丟出一個大驚喜來，“我那些東西已有三月未來了，腹中怕是有了。”

“有了？”趙圣執先是沒反應過來，皺眉。

“嗯，所以，近期內你且安分一些。”

“……”趙圣執將人抱緊，然后沉默了許久，突然猛地抬起蘇明媞的臉，眼底全是驚喜。

“呃？”蘇明媞沒明白他這反應是什么。

“媞兒，當，當真有了我的骨肉？！”

“嗯，”蘇明媞沒有什么精神，可是得到答案的趙圣執狠狠的將她摁在懷里親了起來，根本就叫不停。

“趙圣執……別胡鬧，快放開……唔唔……我可要吐了……”

回應她的是更霸道的侵占……

外邊行走的屬下，會意一笑。

王爺和王妃會一直這么幸福下去吧……

抬頭望著天空飄起的小雪，一定會的！

趙圣執聽到了那句話：上輩子你是我的仇恨，這輩子是來尋你的仇的。上輩子他愛我太多，這輩子我用盡一生來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