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教學(xué)樓的路十分安靜,只能聽到兩個人的腳步聲,或輕或淺。
許爰跟在林深身后半步的距離,想著曾經(jīng)多少次,她也是跟著他這樣走著,那時候腦子里都想了些什么呢,如今竟然已經(jīng)模糊了,連探究都不愿了。
她暗暗嘆了口氣,終究是過去了。
那些不堪回首的日子。
以后想起來,也不會是甜蜜,而是終于走出陰霾的輕松。
林深忽然停住腳步。
許爰也立即站住。
林深慢慢地回轉(zhuǎn)身,目光落在許爰的臉上,只見她一臉的平靜淺淡,他眸光一黯,薄唇微抿,輕聲問,“你已經(jīng)喜歡上蘇昡了?”
許爰看著他,大腦中迅速地過濾他這句話,同時問自己,她已經(jīng)喜歡上蘇昡了嗎?
喜歡?
還是不喜歡?
她想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并不能得到答案,應(yīng)該是介于喜歡和不喜歡之間吧。
林深見她不說話,又抿了一下嘴角,說,“我已經(jīng)拿了畢業(yè)證,今天離校?!?/p>
許爰點點頭,“恭喜林師兄畢業(yè)?!?/p>
林深抿著的嘴角上挑,神色微嘲,“拿了畢業(yè)證,卻丟了最重要的人。有什么可恭喜的?!?/p>
許爰垂下頭,不說話了。
林深看著她,多日不見,她好像一點兒也沒變,還和以前一樣,又好像整個人從里到外都變了。面對他的時候,沉默而輕松。
他看了她片刻,說,“云天出現(xiàn)了危機(jī),你知道嗎?”
許爰抬起頭,看著他,點了點頭。
林深笑笑,又自嘲,“你怎么會不知道呢,我問的多余?!?/p>
許爰一時又不知道該說什么了,以前面對他的時候,總會沒話找話,如今卻發(fā)現(xiàn),真沒話說了。原來這就是放下和不喜歡了。
林深也跟著沉默了一會兒,艱澀地說,“我們……真的沒可能了嗎?”
許爰咬唇,低頭看著腳尖,四周沒什么人路過,十分安靜,她能清楚地聽到自己緩慢的心跳,輕輕的,淡淡的。這一刻,胸口忽然有些悶,涌上莫名的心酸。
曾幾何時,她求的無非是能夠跟他在一起,可是如今,卻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做不到跨出一步。
她沉默了片刻,低聲說,“林師兄,我以前一直在想,喜歡一個人,是什么樣的呢?是默默喜歡無聲付出,還是千方百計設(shè)法得到。對于你,我想了很久,有三年那么久,這三年里,我選了前者?!?/p>
林深抿唇看著她。
許爰頓了頓,又低聲說,“兩個月前,我見到蘇昡,體驗了后者。我才發(fā)現(xiàn),可能一直以來,我的方法用錯了。”
林深手插在口袋里,緊緊地攥了一下。
許爰抬頭看他,眼睛有些酸,微哽,“可是,已經(jīng)糾正不回來了,我的心在面對你的時候,已經(jīng)不心跳加速了?!薄 ?/p>
林深忽然背轉(zhuǎn)過身,清瘦的身子微微顫抖。
許爰又低下頭,她寄托了三年的感情,那些撕心裂肺的痛,愛而不得的傷,因他每一個電話的欣喜,與他走每一段路的小心翼翼,都似過往的河流趟過心坎匯聚成了一幅過往的畫。
以后,可能會依舊記著,只是那種感覺永遠(yuǎn)也找不回來了。
她也沒想到,她在青春最好的年華里的這一場暗戀,最后竟然是這樣收場。
可是她的心早已經(jīng)拉下了簾幕,謝了幕。她已經(jīng)別無選擇。
沉默許久,似乎一個世紀(jì)那么久,林深已經(jīng)平靜,慢慢地轉(zhuǎn)過身,對她沙啞地說,“我公司依舊有你百分之五的股份,無論什么時候,都不會變?!?/p>
許爰抬起頭,看著他,見他眸底傷痛十分明顯,連忙說,“不用了,林師兄不必客氣,想想這幾年我對公司也沒幫上多大的忙,拿你的股份,受之有愧?!?/p>
林深看著她,“你不接受我,連這百分之五的股份也不愿接受了?”
許爰搖頭,“不是這樣的?!?/p>
林深笑了笑,笑意有些苦,“我知道你不缺錢。但你若是不收下,我想,我怕是一輩子都走不出你給我的陰影了?!?/p>
許爰一怔,她什么時候成為他的陰影了?
林深認(rèn)真地說,“即便你不接受我,我不強(qiáng)求,但是也不想與你老死不相往來?!?/p>
許爰又沉默了。
林深看著她,“以前,一個禮拜不給你打電話,我也知道,只要我打,你的電話就一定會有人接??墒侨缃?,不止電話打不通,我想見你一面也難如登天。我甚至覺得,我若是再不做些什么,說些什么,你可能就真的離我遠(yuǎn)了,就這樣悄無聲息的,正如你悄無聲息卻霸道地闖入我的眼里,讓我認(rèn)識你一樣,也是一樣從我生命禮生活里眼里消失。我如今的生活你不在意,我的公司你也不再在意。甚至,除了百分之五的股份,我都不知道拿什么與你以后能有那么一絲牽扯?!?/p>
許爰垂下頭,看著地面,更不知該說什么了。
她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短短的時間,還是這校園,通往教學(xué)樓的路上,他和林深走過無數(shù)回。唯獨這一回,是真的不一樣了。
滄海桑田。
林深看著她,聲音微低,“云天的蘇少,的確讓人佩服。他給我上了一堂深刻的課。希望他真能挽救云天的這次危機(jī),也更希望,收到你們的請?zhí)!?/p>
許爰抬起頭。
林深又說,“百分之五的股份,若你實在心里不愿,就當(dāng)我提前給你的新婚賀禮。如何?”
許爰看著他,林深是個驕傲的人,話說到這份上,她若是再推脫,怕是就真?zhèn)怂恕?/p>
他應(yīng)該是車禍傷勢剛好,能對著她說出這么一番話,也應(yīng)該是極難極難。她太清楚他的脾氣秉性了,惜字如金。也太清楚喜歡一個人為他好又怕他毫不留情地拒絕的滋味了。
她終是不忍再拒絕,用盡量輕松玩笑的口吻說,“雖然我還沒準(zhǔn)備嫁給他,但既然林師兄這么大方,我就收下了。你公司的股份可是一支永久上升性潛力股。就這樣輕易地給了我,你以后可別后悔?!?/p>
林深看著她眼中細(xì)細(xì)碎碎的水光,搖頭微笑,“不會后悔?!鳖D了頓,收起笑意,又說,“若是……”他吐出兩個字后,手心攥了攥,再松開,感覺手心里有微薄的涼汗,他繼續(xù)道,“若是有一日,你發(fā)現(xiàn)你和蘇少不合適,我依然愿意……”
許爰心里猛地一揪,撇開頭,望向遠(yuǎn)處,他的意思是說,若是她發(fā)現(xiàn)和蘇昡不能在一起,可以回頭來找他嗎?他還是愿意接受她嗎?
她剛剛的輕松頓時散盡,一時間覺得心尖都溢滿酸苦的水,快要逆流成河了。
以前,她一絲也感覺不到林深對她的喜歡,如今慢慢的體味,才發(fā)現(xiàn),他興許比她以為的對她要在意得多。
但是,若是她不能跟蘇昡在一起,她跟林深還有可能嗎?
她心里有無數(shù)的聲音冒出來,都是在說,不可能了!
不管是不是她會嫁給蘇昡,她和林深都不可能了,是真的不可能了。
愛情,容不得錯過、隱藏、誤會、躲避,一日一日的消磨,一夜一夜躲在背后舔舐傷口的神傷……
這些,她和林深都有過,且每一步,都如踩在荊棘上。
再不可能了。
她將所有的酸澀壓下,轉(zhuǎn)過頭,看著林深,扯動嘴角,輕輕地說,“林師兄,不管我嫁不嫁給蘇昡,以后你若是結(jié)婚,也請給我請?zhí)?,我也會給你包一個大大的紅包的?!?/p>
林深有些微光的眸光瞬間黯淡了下去,沉默了一會兒,笑著點了點頭,“好?!?/p>
許爰轉(zhuǎn)過身,不再多逗留,怕忍不住會哭出來。
她和林深,從喜歡、暗戀、表明心意、求婚、車禍、拒絕、他給她百分之五股份、她說他結(jié)婚她會給他包一個大紅包,等等過程之后,如翻越了崇山峻嶺,跋涉了幾經(jīng)心海,走到這個結(jié)果,戛然而止。
這個結(jié)果她以前沒想過,林深應(yīng)該也沒想過。這個結(jié)果不能讓她歡喜一點兒。但終究是她青春年少時喜歡一個人,經(jīng)過量變質(zhì)變之后,用了最大的努力,能達(dá)到的最大限度之內(nèi)的最好結(jié)果。
雖然沒有真正地成為男女朋友再分手,但卻也完完整整地走完了青春愛情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