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暗衛們追著夏王的腳步至懸崖時,只見四周血流成活,地上躺著數不盡的尸體,他們的王此時正緊緊的抱著孩子,懷里的孩子似是看懂了他的憂傷,停止哭泣,然后不停的揮舞著自己幼小稚嫩的小手伸向夏王的臉頰。似要逗樂著他笑,夏王見他這般,不由的苦笑了一下。便吩咐一旁的侍衛,讓他們將世子帶回紫閣細心照料。自己轉身飛下了崖底。
懸崖底下,夏王見花藥躺在那里,慌忙上前,見她還尚存著一絲氣息,便伸手從腰間掏出一金玉瓶子,倒出藥丸,喂她服下。此藥丸乃他當年救一老者,老者贈于他,說是可以強身健體,增強法力,若是將要命絕的人,服此丹藥,可助其延緩生命。服下藥丸時,便感覺她原本微微有些冰涼的身體,慢慢開始有了些許溫度。不由得嘴角上揚,抱著她激動不已。
而一旁的花藥心疼的看著他抱著自己的身體時而憂傷時而激動,便也想就這樣緊緊的擁抱著他,可她卻再也感受不到他的體溫了。手剛伸向他,便從他的身體穿過,他也看不見自己,只是就那樣抱著自己的身體,飛身離開。
這是,忽見兩個身穿一黑一白的人飄飄而來,兩人各自手執著一黑一白的花條。穿黑衣的男子面若包公般黝黑,只是無月亮。穿白衣的女子面色慘白,毫無半點血氣,恍若冰凍的尸體一般。花藥看著他們身體不由的微顫了一番。
只見那二人上前道:“花藥,你已命矣,速與我二人回輪回殿向閻王君復命。”花藥看著夏之卿離開,自己亦跟著他們一同離去。
一路無語,經過鬼門關,踏上黃泉路,忽見路兩旁盛開著只見其花,不見其葉的花朵。花藥不由的想起自己的故鄉也盛開著這樣火紅的花朵。
母親曾告訴自己此花名為“彼岸花”。冥府三涂河邊,開滿了大片大片的彼岸花。它的花香有一股魔力。可以讓人回憶到自己的前世,守護彼岸花的是兩個妖精,一個是花妖,曼珠,一個是葉妖,沙華。故而彼岸花又名“曼珠沙華”。彼岸花花葉同根,花開一千年,花謝一千年,花葉生生世世永不得相見。,彼此相念相惜卻永相失。
花藥看著這盛開的刺目的紅色花朵,想著自己的母親,可還得相見,想著父親和兄長,可都還安好。想著自己的孩子,是不是能健康的成長?不由的停下腳步,怎么都不愿離開。
一旁的黑無常見她停下來不走,于是感嘆道:“為何天下諸般,都參不透這個情字?情為何物?又因何而起?怎樣方可忘情?”
白無常見他這般伸手拍著他的腦袋道:“黑老頭,這問題你問了千百年了,你可不也沒參透。情有百態,個人有個人的見解,每個人的思想不同,對情的理解也就不一樣。可他們都經不過孟婆的一碗湯,喝下去便什么前成往事都忘卻了,什么情都放下了。”
“白婆子,話雖如此,可終究還是有些執著的人放不下。不愿喝下孟婆湯,因為總有愛過的人不想忘卻,總有揪心的親人無法割舍,總有滿懷怨恨的仇人還未報復。”
“黑老頭,你又何必感嘆這些,你我只需渡他們過這忘川河即可,那些放不下,忘不了的時都交予孟婆吧。我們若再不前去閻王殿交差,怕是又要失職,我可不愿再去看守十八層地獄。快走吧!”說罷,便推讓著要花藥走。
走至花路的盡頭便見一橋,橋身狹窄彎曲,橋頭豎放著一青石,只見上面刻著“三生石”。來到三生石旁,黑無常道:“三生石上記載著每個人的前世今生,你且在此看過自己的前世今生早登彼岸。”說完便在她眼前一揮。
過往的片段便出現在自己眼前,記憶里那張熟悉的臉慢慢出現。他爽朗如風,溫文爾雅,沒有現在的冷酷與決絕。此時的他正對著一朵白色的芍藥花言語,忽然芍藥花變成一妙齡女子,二人笑意嫣然的你一言我一語的談笑著。男子從腰間取出一個用紫晶打造的手鏈套于女子的手上。只見那紫玉中一朵盛開的芍藥花如陽光般燦爛。
畫面又忽然跳轉,一片塵土飛揚,忽而變成一片火海,男人身在火海中,不停的回頭催促著其他人離開,剛剛的女子站在他的對立面一氣宇軒昂的男子身旁,眼睜睜的看著他被自己布的結界反噬,燒得尸骨無存。一時傷心至極,不由得就這樣直直的倒下去,幸得她身邊的男子身快,扶住了她,沒讓她倒下。
畫面依舊不斷的變化,一樣是在這忘川河邊,女子問孟婆:“孟婆婆,風夕可來此?可喝下了你的湯?可走過了這奈何橋轉世投胎?”“來過來過,他也知你亦會來此,便托我轉告于你。人都是應該忘情的,只有忘了才能重新開始。有今生,沒來世,縱然你記得,他若忘了,跟真的忘記又有什么不同?”“他要我忘,我便忘了,他知我從不會逆他意。還請婆婆給我你的湯,讓我能追尋他而去,這一世欠他的,來世再還。”孟婆見她如此這般,也不便多說,便給了她孟婆湯。她仰頭飲下,便直直的走向輪回殿中。
畫面又一次跳轉,自己這一世的記憶不停的播放著,父親母親哥哥的臉不斷的呈現在自己的眼前,他們那樣的寵愛著自己,自己卻總是給他們添麻煩,甚至離他們而去。可他們卻從來不會責怪自己,自己還沒來得及報答他們的養育之恩,便魂歸他鄉,他們可知道了我如此這般?可有難過?還有那個我愛過的,恨過的,追隨而去的人,他可會安好?這一世又一世的癡纏,對我們可都好?還有我的孩子,我還沒來得及盡一個母親的職責便要離開他,他可會好好的成長?他又會不會好好替我照顧我們的孩子,不讓他受一點點傷害。畫面不停的變化,自己的心也在跟著不停的變著。
待畫面停止,自己不由的潸然淚下。花藥伸手摸摸自己左手手腕上套著的紫晶鏈,心臟不停的抽搐著,隱隱作痛。
一旁的黑白無常見她如此傷心,不免心生憐憫,卻不得不帶她繼續走下去。花藥跟隨著他們一起走在橋上,只見一片血黃色的河面,朦朦朧朧,有些許青煙裊裊。隱約能看見許許多多孤魂野鬼在里面掙扎著想要跳出來,還隱約能看見里面蟲蛇滿布,說是有多恐怖便有多恐怖。越是靠近,越是倍感腥風撲面。
至喬中央,便看見一老婆婆立于此,此人應是孟婆,她手上端著白玉瓷碗,碗里乘著淡藍色的液體。路過的鬼魂便需伸手接過碗飲下,也有些執著的人,不愿忘記今生的記憶,孟婆便讓她們跳入那鬼哭狼嚎的忘川河水中,等上千年的煎熬才可投胎。千年之中,雖可看見對方一遍又一遍的走過奈何橋,但言語不通,你看得見他,可他看不見你,就這樣千百年來看他喝下一碗又一碗的孟婆湯,心里卻是盼他不喝,又不忍他像自己一樣忍受千年的煎熬。那生生世世的折磨,那一世又一世的追尋,又是苦了誰?所以世人便言這忘川之水其實在于忘情。
待得花藥時,孟婆問花藥:“你可放下了?”
花藥回道:“何為放下?何為放不下?我只知他住進了我的心臟,即使我忘記了他,可心臟里住著的他亦會牽引著我再次遇見他。”
“可你們每一世的相遇,須得投胎千百次才能遇見,每一次輪回都得經歷世間的生離死別,那一次不是叫人肝腸寸斷,你何不放過自己,也放過他。他當初要你忘了他,是知你生性倔強,怕你如此這般痛苦,你怎不懂他的心思?”
“我怎么不懂他的心思,我知他為了我好。可我就是做不到,我看見他在我的眼前被燒得尸骨無存,你叫我怎樣忘得了?是我欠他的,與其千百年的忍受著孤獨活著,倒不如就這樣一次一次的追著他,也許下一世便就能與他在一起了。”
“我早該知自己是勸不了你,可你每一世轉世我都這樣勸著你,盼著你有一天會真正的放下。可現如今看來,你任是執迷不悔,既已如此,你便飲下這碗湯吧!”說著,便遞給花藥孟婆湯。
花藥接過湯,說道:“謝謝孟婆婆這些年來的關心,花藥無以為報,唯有盼日后能有機會報答你的恩情。”說罷,便仰頭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