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二十五年九月二十五
這天傍晚,一抹殘陽透過窗子斜斜地照在蕭凌沁房間的書桌上。桌上靜靜地躺著一封信,字跡蒼勁有力卻透著一絲凌亂。“小姐……”南霜望著眼前出神的蕭凌沁,不免有些擔心。蕭凌沁半晌沒有動一下,猶自想著心事。太陽就這么落下山去,夜幕已然降臨。“冰容,晚膳就在我房間吃,你去讓廚房準備一下,再去告訴爹爹和娘,我今兒個不太舒服,就不過去陪他們用晚膳了。”蕭凌沁突然出聲吩咐冰容道。“是,小姐,我這就去。”出門前冰容眼中噬著一抹擔憂,用眼神示意門口的南霜,南霜心下了然,朝著冰容點了點頭。“南霜,備馬!”“小姐……”南霜滿目擔憂的看著今日如此反常的主子。“莫要擔心,我有分寸,昊宇哥哥……不,三皇子邀我前去,我必須走一趟!”說著,隨手將桌上的信靠近燭臺燒成灰燼,眼淚竟控制不住的滴落下來。南霜見狀也不敢多問,應聲“是”便轉身走向屋外備馬。南霜想想還是不放心,自從自己與哥哥分開,從暗衛被調到小姐身邊就從沒見過小姐這般難過過,這么大的事,還是應該告訴哥哥,想必哥哥會稟報將軍以防小姐有什么不測。屋內,南霜走后,蕭凌沁伏在書桌上哭起來,眼淚像斷了線的珠串,滴落在書桌上,打濕了一大疊紙。幸好蕭凌沁平日里不喜化妝,不然現在已哭成大花貓了。
南霜回到蕭凌沁院中,蕭凌沁已經換了身衣裳站在門邊等著自己。“小姐,馬已備好。”“我們走!不要驚動父親母親!”“是。”南霜心虛的答了句。
半個時辰后,翠山后山上。“三皇子果然在這里!”一襲紫綃翠紋裙的蕭凌沁定定地站在樹林中,月光灑在身上,掩不住眼角的淚光,活脫脫一個淪落人間的仙子。尹昊宇看著昔日里無憂無慮的姑娘如今竟因為自己而如此傷心難過,心里不知是喜是悲。喜的是,眼前這個姑娘心里還是在乎自己的,悲的是,自己卻不能一直擁有這份情,這個人!尹昊宇伸出手,準備撫摸蕭凌沁的小腦袋,卻在下一秒,兩人同時做出反應,蕭凌沁竟然躲開了!尹昊宇卻突然停住了手!“沁兒,我……六天后,朝中會舉行我的登基大典,我……不能再在你身邊保護你了……”尹昊宇語氣沉重的開口。“是不能?還是不敢?三皇子你做得對,我們始終不是同一路人,就算你想把我待在身邊,我也絕不想進宮!更何況,你不想!”蕭凌沁盯著尹昊宇的眼睛說道,想要看看這個自己用心對待了三年的人是不是真的一點都不在乎自己。尹昊宇察覺到蕭凌沁的目光,側過身子,目光真摯的開口:“沁兒你聽我說,第一次見到你的那刻起,我就在心里告訴自己,你是我的,不論用什么方法都要留住你的。可是……有些事情,我沒有辦法選擇,就像你我的身份……告訴你是因為我想要你自己選擇。”“所以你讓南霜把那封信交給我,告訴我真相,讓我選擇繼續愛你還是恨你?你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為什么我父親母親這么多年都沒有告訴我?是因為他們怕我傷心,怕我接受不了!我竟然不明就里愛上了你!是你母妃害死我親生父母!還有六天,等你當上皇上,惠貴妃就是太后!我還能報仇么?你會讓我報仇么?”蕭凌沁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眼淚不住地流。尹昊宇看著確實心疼,抬手抹掉蕭凌沁臉上的淚珠:“沁兒……”半晌,蕭凌沁止住了哭泣,心情平復了下來:“多謝三皇子的坦白!怪只怪天意弄人,你我有緣無分,從今往后便各自而活吧。我只問你一句,三年前的那場刺殺……”“是我母妃派來的殺手……”“很好!為什么要救我?”蕭凌沁此時已經理出了頭緒,猜出了大概。“沁兒……我……”“罷了,為什么救我已經不重要了,我總歸欠你一條命,日后必會還你!”“沁兒……如果!如果我的母妃沒有傷害過你的親人,你還會接受我么……”蕭凌沁感覺胸口抽了一抽,深吸一口氣:“你始終是這江山的主人,那最高位置的統治者,看起來風光無限,實則……我不愿做一只被你豢養的小鳥兒,就算是最尊貴的那只,我也不愿……更何況,何來如果!是我太小思慮不周,我早該想到你會繼承大統的!”“我明白了,沁兒……你走罷”!“如此,多謝三皇子厚愛!”“沁兒……你還能喊我一聲昊宇哥哥么?”“三皇子!當年的事情我會查清楚!斯日已矣,物是人非!還是各自安好吧!”話一出口,蕭凌沁的心就揪了起來,硬是忍著錐心之痛說完了這句話。尹昊宇聞言,無力的搖了搖頭:“沁兒說的對,你若安好,我便安心。”“如此,便就此別過!”蕭凌沁挪開步子,為什么自己的心感覺到如此沉重的疼痛?!罷罷罷,那份情誼,興許這輩子,都只能留在心底。
月光下,兩個惆悵的身影,一個正欲離去,一個望著前邊的背影欲語卻無言……剎那間!一道銀光一閃而過,直奔蕭凌沁的面門而來!蕭凌沁瞬間覺察卻已躲避不及!抬手擋在面前想要減輕傷害!“哧——”眼前一黑,一個全身被夜行服裹住的人擋在自己身前!這背影……是三年前的黑衣人!蕭凌沁心下已然肯定!他受傷了!思索的同時,眼光掃過周身,三人被突然涌出的黑衣殺手前后夾擊!又來一次?蕭凌沁很是無語,如此大費周章想要自己的性命!“小姐!”南霜從左邊跑過來,正準備殺進來!與此同時,前后兩方已朝自己殺過來!尹昊宇抽劍與后方黑衣殺手打斗起來!身前的黑衣人也已出手應對前方的人!雙方都打得火熱,蕭凌沁見狀,微微的往自己的右方挪去,此時只有右方相對安全!蕭凌沁望著眼前的戰局,奇怪——奇怪!莫非如三年前一般,這根本就是兩伙兒人!他們的武功套路都不相同,甚至每個人所出都不一樣!莫非是什么厲害的組織?如能活著回去,定要問問爹爹!就在蕭凌沁思索的時候,前方黑衣殺手中跳出一個身手十分矯健的人朝著蕭凌沁奔去……
尹昊宇似乎渾然不知,奮力的阻擊后方的殺手!黑衣人卻在發現前方有殺手脫離自己視線的瞬間便已朝著蕭凌沁飛撲而來!抱著蕭凌沁一同滾倒在地!前方的殺手在無人制約的情況下,已全數奔過來!后方與尹昊宇纏斗的黑衣人見狀,竟也放下纏斗,飛奔過來……此時南霜已沖進人群,想要先一步跨過去護住蕭凌沁!見蕭凌沁與黑衣人翻滾在地,不禁心驚!情勢十分危急,轉身看向身后,南風已帶領暗衛沖殺進來!三方人馬打在一起,都朝著蕭凌沁的方向挪進!“要不要緊?”蕭凌沁從地上起身的瞬間已看見黑衣人受傷的手臂,有些擔心的問道。黑衣人蒙著臉,看不確切原本的眉眼,冷冷的道:“死不了!”“沁兒!”尹昊宇不知何時已殺出重圍,來到倆人身前。“你要殺我?”蕭凌沁質問道。“沁兒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說……”“不用!要殺便殺,何必如此大費周章!”眼前有三撥人,一波是南霜的哥哥,那是父親的人;剛剛兩撥黑衣人一前一后,打斗起來卻顯然不是一伙兒,而在自己剛剛與眼前黑衣人一同滾倒在地時,后面那撥卻放棄打斗直奔這邊,卻并不像是要殺自己,應該是與眼前黑衣人一伙兒,那么剛剛自己前面那撥人一定是來殺自己的!唯一想要至自己于死地的只有惠貴妃!那么今晚的一切定與尹昊宇有關!就算他不是真的想殺自己,也肯定參與其中!尹昊宇!難道真的是我錯看了你?蕭凌沁理通這一切,心頭霎時冰涼,猶如一桶冰水從頭一直淋到腳心!“沁兒……”尹昊宇出聲的同時,黑衣人已出劍向他招呼了過去,倆人已大打出手!劍光爍爍,雙方都毫不示弱!黑衣人仿佛手臂從未受過傷一般,出招,接招!蕭凌沁已將生死置之度外,眼淚劃過嘴角卻仿佛渾然不覺!“住手!”蕭凌沁大喝出聲!正在打斗的倆人聞聲瞬間頓住!卻見蕭凌沁眼眶含淚的望向黑衣人:“多謝!”隨即縱身躍下身后的山崖!“小姐!”南霜剛從左方來到蕭凌沁身旁,看見蕭凌沁縱身一躍,自己更是幾乎同時縱身躍了下去!隨即一個黑色身影也已來到崖邊一躍而下!
崖上,尹昊宇奔向崖邊,大聲呼喊“沁兒——”回答的卻只有呼嘯的山風!半晌,尹昊宇頹然地站在山崖邊,定定地望著山下……前方的打斗已在聽見尹昊宇的聲音后戛然而止!全數奔赴崖邊而來!南風望著崖下:“所有人全部下到崖底尋找大小姐!”“是!”將軍府的暗衛便已隨著南風找路下到崖底!“跟我來!”一撥黑衣人中有一人領著自己的人飛快離去!“三皇子!是否撤退!”剩下的黑衣殺手中一個頭領模樣的人出聲問道!尹昊宇木然的揮揮手:“你們都退下吧,我隨后就到。”“是!”剩下的黑衣人領命而去!偌大的樹林中,只剩下尹昊宇一人迎著山風站在崖頭邊,夜色中看不見他的眼眶,瞧不清他的眼神,那里,究竟蘊含著怎樣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