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朦朧。京都安王府內。
一個衣著天青色直襟長袍的貴氣公子站在花園里。身邊并無他人。忽然,一陣風吹來,這位公子揚起一抹無奈的笑容!“安王真是好守時!令本世子好等啊!”貴氣公子挖苦道。來人身穿一件褐色便服,風塵仆仆!顯然是方才趕回來的!但其眉宇間卻并無匆忙之態(tài)!聽到貴氣公子尖酸的語氣,來人淡定的道:“世子辛苦了。若非世子闖下今日之禍,本王何須如此勞心勞力?”貴氣公子心虛道:“今日是我沖動了,多謝!”“你去靜書軒等我,我去換件衣服。”聲音漸漸遠去。貴氣公子只得一人往靜書軒的方向走去。
一盞茶的功夫,原先的褐衣男子已然換上一身藍靛色長袍。不似方才的素凈,卻更襯其全身之氣質。點點貴氣自然散發(fā),隨意灑脫又不失內斂。仿似一切矛盾的風格,在他身上卻顯得一絲不紊!這,便是世人傳聞,為人灑脫,喜游山水的翩翩安王!據說這安王性子捉摸不定,時而熱情,時而冷冰冰。但真正見過他的人卻是少之又少。眾人只聞,安王與那五皇子倒是趣味相投,經常暢談!只是,這二人都亦非尋常人所能見到的。如此,可眼饞壞了京都各大府中的小姐們。
貴氣公子早已等在靜書軒。見等待之人終于出現,內心不禁一喜。“這回沒事兒了吧!我瞧著,你方才那身衣服大抵是從哪兒偷來的吧!”貴氣公子語氣略帶些好笑的說道。對面之人無奈的笑笑:“還不是你的好表妹!心疼我受傷了衣服破了,便差人給我偷了一件來……”“哈哈……有趣有趣!表妹的性子還真隨了我這個當表哥的!”貴氣公子開心的說道。“這是什么話!沁兒上有父母,何來性子像表哥一說?更何況是你這個十幾年都沒正式見過的表哥!”安王不樂意的回道。貴氣公子撇了撇嘴:“若不是蕭大將軍與夫人不許我與沁兒來往密切,我早就想認回這個表妹了!”“他們二位也是為了沁兒的安危,時機成熟,自會相認。”安王如是道。
“亦軒,陪我下盤棋如何?”安王邀請道。貴氣公子坐下,手執(zhí)一粒白子:“甚好!”
坐在安王府靜書軒窗邊對弈的二人便是安王秦暄然與襄王世子莫亦軒!
“暄然,沁兒如何?”莫亦軒有些掛心的問道。聞言,秦暄然噬起一抹會心的微笑:“甚好!比你都好!”莫亦軒眼睛余光瞄到了方才那抹微笑,心下了然,也不介意秦暄然的挖苦:“沁兒如今對那尹昊宇可還有想法?”才言罷,便收到對面射來的一記冷光!轉瞬,秦暄然淡淡地開口:“自然有!沁兒想與我聯(lián)手,殺了他!”莫亦軒道:“沁兒定是因愛生恨!好!不愧是我的表妹!”才說罷,秦暄然搖了搖頭道:“我看不像!這回見到沁兒,仿佛她與以前不一樣了……亦軒,你到底了解你這個表妹多少?”莫亦軒沉默了片刻便道:“我見到沁兒的次數還沒你多呢!好歹你還救了她兩次,我只是遠遠的看過幾回而已……”隨即,難過的搖了搖頭。
倆人俱是沉默半晌,各自執(zhí)著手中的棋子排兵布陣。突然,莫亦軒出聲道:“可是有什么不妥?”秦暄然回想起今日的事情,心里不由得有些高興:“不是不妥,而是……若我成為你妹夫,如何?”
“啊?”莫亦軒雖心下有些明白方才秦暄然的表情,也知秦暄然兩回舍身救下蕭凌沁亦不止是因為上一輩的情誼。只是,這人這么坦白的說出來,竟沒有半絲不自在!莫亦軒認為,自己怎么著也是個表哥,可不能把自己的妹妹隨便給許了出去,就算這人是自己的把子兄弟也不行!
“你可是認真的?沁兒如今因愛生恨,你有把握將她拉回來?”莫亦軒認真的問道。手下一子正好落在秦暄然防守稍弱的側方。
“沁兒的心,不在他身上!我肯定。”秦暄然興致滿滿的說道,“沒有人會對自己曾經的戀人抱有一種無所謂的態(tài)度,與此同時,還有一股敵意。若是因愛生恨,那么恨意定會濃重無比甚至帶著些許心痛與無奈!但是這些,沁兒都沒有,仿似旁人一般,更像是……”秦暄然將自己的分析與疑惑說出來,也許莫亦軒能有些不同的見解。
“像是什么?你倒是說完啊!”莫亦軒急道。
“更像是今日我為了救你,刺了他一劍的那般心情!”秦暄然如實說道。二人自然都明白那個“他”是誰!
莫亦軒聽罷,有些疑惑道:“你是說,沁兒她……難不成之前與尹昊宇的感情是假的?興許是沁兒知道了尹昊宇的打算,所以將計就計?”
秦暄然并未反駁,順著話茬道:“你分析的也不無道理,相信以沁兒的心性,日后定是吃不了虧的!”說罷,腦中浮起那個看起來有些胡鬧,卻把分寸拿捏得極好的“剪刀”!
莫亦軒一抹狐疑道:“你很了解我表妹?”對面的秦暄然得意的揚了揚手中的黑子,落在莫亦軒正準備填補的后方。隨后道:“日后,我與沁兒便是盟友。見面的機會自然不少!我敢說,世上再無人比我更了解她!”
莫亦軒鄙夷的瞅著眼前的人:“沁兒是我的表妹!萬不可讓人欺負了去!這件事上,我可是站在沁兒這一邊!”
“我定會好好待沁兒的!放心吧,表哥。”秦暄然說的云淡風輕。手上的黑子也跟著緩緩落下。“早些休息吧,表哥。”
莫亦軒定睛一看,方才自己穩(wěn)操勝券的棋局,竟在此時成了死局!好一招劫中取活之局!再看眼前之人無辜的樣子,心中郁悶不已,翻了翻白眼,沒好氣的道:“下回下棋,不要轉移我的注意力!今日我就在這兒歇下了!”
“兵不厭詐。府上除了我的悠萊居以外,其余大小房間隨你挑。”秦暄然大方的說道。
“你個小氣鬼!悠萊居那么好的地方不舍得給我住,還一副大方的樣子!”莫亦軒不滿的拆穿道。
“莫非你想現在回你的襄王府?若如此,亦是甚好!”秦暄然不以為然的說著。一旁的莫亦軒聽罷,馬上來了精神:“這不太好吧……我累了一天了,找個房間休息去了啊!明兒見!”說罷,莫亦軒咧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快步轉身離去。
屋內的秦暄然有些好笑的看著莫亦軒離去的背影,這個莫亦軒倒還真的與沁兒的性子有幾分相像,看著不靠譜兒,實則心思很是沉穩(wěn)!片刻,莫亦軒已然走遠。秦暄然也起身離開,回到自己的悠萊居。
悠萊居坐落于湖中央。實則一座湖心洲,左側架起一座橋廊,直通岸上。平日既可泛舟湖中,欣賞水光瀲滟之秀美,亦可漫步在這湖心洲,感受無與倫比之靜謐美好。居住在此,實在是人生一大幸福之事。
此刻的悠萊居閣樓窗邊,站著一個瀟灑的身影,正在定定的望著湖面,想著心心念念的人兒。
秦暄然想著方才與莫亦軒談論過的話。只有他知道,蕭凌沁應該并非如莫亦軒所想的那般,只是為了將計就計而與尹昊宇做戲。六天前,自己趕去保護她的時候,那種失望、絕望的眼神絕不是裝的!更何況,若是自己沒有及時跟著跳下去,恐怕蕭凌沁與那丫鬟都會兇多吉少!若是做戲,萬不會這般!秦暄然肯定地推翻了這一猜測!看來,一切都只有等沁兒來給自己答案了……
大將軍府。
夜色已深。南霜與冰容已下去歇息。蕭凌沁一人坐在房內桌前,望著眼前的“記得吃飯”而傻樂著。之前冰容進來收拾碗筷的時候就已發(fā)現自家小姐的不對勁!自家小姐對著桌上寫著的四個字深思!冰容沒忍住,問過蕭凌沁是否有何玄機?蕭凌沁只是說字寫得好,然后就打發(fā)冰容下去休息了。
蕭凌沁自從那個叫“棒槌”的黑衣人走后,便一直惦念著他!他的冷漠,他的熱絡,他的云淡風輕,他的心細如發(fā)……這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呢?為何一開始冷冰冰的,而后又熱絡起來?這人該不會精神分裂吧?若真如此,那倒是可惜了!蕭凌沁胡亂地想著。繼而,轉念又否定了自己的胡亂揣測!人家可是自己的盟友了,不能再這么誹謗人家!只是自己這是怎么了,竟然有些想見到他!不行不行!大仇未報,哪兒能想這些!況且,自己還有個定下娃娃親的安王在那兒等著自己及笄哪!那安王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呢……
蕭凌沁了無睡意,起身走到書桌前,提起,寫下一首詞:
紅藕香殘玉蕈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云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不知為何,蕭凌沁此時心頭想到的,便是李清照的這首《一剪梅》。這首詞所含的濃濃相思,蕭凌沁豈會不知?
知又如何?我命并非由我掌握!不然,自己又怎會莫名來此?在自己還是蕭柔的時候,便喜歡練習毛筆字。總覺得,提筆寫字的過程,總會讓人平心靜氣,戒浮戒躁。每回自己練字的時候,老爸總會找來一堆詩詞書籍給自己習抄……如今想來,已是遙遠!怕是此生便要生活在這異世了……既如此,是否應該順應自己的心意而活?
蕭凌沁心情有些沉重,有些忐忑的想著心事!孰不知,另一座府中,有人亦是煞有心事般,正在惦念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