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二十五年臘月初八
秋風蕭瑟,早已吹離了深秋的寂寥,也吹醒了冬季的寒冷!不知不覺,臘八已至!
自打上回進宮見過太后,蕭凌沁便不大出門!一是自己要在房中專心修習“混元心法”;二來,秦暄然與蕭傲也留意著,不讓她出門,以免不安全!如今局勢波濤暗涌,誰也不知誰打的是什么算盤!
這大半月來,沈璃倒是來看過蕭凌沁幾回!只是近來,蕭凌沁便很難再見到她了!
最近一回,沈璃來時,蕭凌沁便覺出她的不對!心情很是惆悵!在蕭凌沁的再三安慰下,沈璃終于說出自己的心事!原來新皇登基,后宮卻并無嬪妃。只是如今情況下,實在不宜大舉選秀!如此,太后親自為皇上選好了幾位大臣家的小姐,填補后宮之缺!而沈璃就在其中!
蕭凌沁自打宮宴上頭一回見到沈璃起,便知沈將軍是從小培養沈璃各方面德行氣質,以便來日送進宮中!只怕沈璃是萬分不情愿的!
蕭凌沁站在院中的梅花樹下,沐浴著冬日里的暖陽,定定地想著那日沈璃與自己所說的話——
“沁兒,我不愿窮其一生,去與她人爭寵相斗!只是如今,我命不由我來定!這番局面,只怕是打我出生落地的那一刻起,便已注定!又有何人問過我一句愿不愿?沁兒,我真羨慕你……在你身上,我總能見著,那個希望中的自己……”沈璃的語氣有些忿忿,說到最后,竟有些無力的絕望……
蕭凌沁一時也不知如何安慰這個被封建制度禁錮的可憐女人。在這里,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都是手握權力者的特權!像沈璃這樣的弱女子,從一出生,便已將人生交與了他人!自己毫無選擇的自由!其實這里大多都是這樣的人,但他們已經被這個環境所浸染,毫無掙脫之意!像沈璃這樣,想要追求自己人生的思想,是會被視為另類,叛逆,乃至大逆不道!蕭凌沁知道,沈璃是有自己的想法的!只是如今,她毫無辦法!同時,蕭凌沁很是慶幸!自己無意間來到這個陌生的朝代,陌生的國度,雖不知所云總是被追殺!卻并未受到直接的壓迫!自己的父親母親,自己的愛人,俱是與自己思想相近之人!這是何等的幸運!
半晌,蕭凌沁對著沈璃道:“璃姐姐,每個人生來都是獨特的。有些人,生來便肩負著使命。比如你,為家族的榮耀而進宮為妃,便是你所要為其努力的一切!只是,在擔起使命之前,璃姐姐也要想好,這項使命是否正確,是否值得自己為之付出一切?完成使命的方法是否得當,是否順應自己的心?”
沈璃聽罷,望著遠方,陷入了沉思。大抵是在考慮蕭凌沁的話有幾分道理罷……
而蕭凌沁亦是同樣望著遠方。這番話,既是說與沈璃聽,也是說與自己聽!自己做為蕭凌沁的使命,便是報仇!殺父弒母,刺殺拋棄!這些,蕭凌沁都要一一討回來!只是當下,自己還不夠強大!該如何動手?
梅花香自苦寒來。
而今雖是臘八,但還遠未及三九寒天。這樹梅花,似乎還在沉睡。靜靜地準備著接受冰雪的洗禮,迎難而上,開出冬日里最絢爛的顏色!
蕭凌沁望著這樹待放的寒梅花骨朵,心下已做出決定!在這異世里,自己想要的只是平平淡淡的生活,與這些親人,與自己的愛人,安逸的過完這一生便是自己最終所求!只是,在這之前,還是須了結一切的恩怨!既然,樹欲靜而風不止,那便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沁兒在想什么如此入神?”耳邊響起一如既往地熟悉聲音。秦暄然已不知何時來到蕭凌沁的身后!其實早在蕭凌沁稍稍站定樹下時,他便已尾隨她的身后!只是,看她如此認真,實在不忍打擾到她!
“你來啦。我在想,璃姐姐年后就要入宮了!日后怕是很難再相見!”蕭凌沁有些感慨的道。自己與沈璃也算是有緣分,本以為沈璃是個值得一交的朋友,但是上回宮宴危急之時,沈璃卻不忘保護自己不受傷害!這樣的女子,蕭凌沁早已在心中將其當成姐妹!如今見她甚是不如意,而自己,卻什么也做不了!
“我今日來,就是要告知沁兒有關此事。”秦暄然有些得意的道。
聞言,蕭凌沁眼神瞬間一轉!聽這家伙的話,有戲!隨即故意道:“原來今日不是特地來看我的呀!”
“自然是來看沁兒,順便帶些消息與你解解悶,省得你一人憂思過度。”說罷,嘆了口氣道:“誰讓我的沁兒如此重情重義……”
蕭凌沁一記粉拳,揮向正在得意的那人!怎料竟被秦暄然一把握住在手心!
“快說!別吊我胃口啦!”蕭凌沁急道。
“沈璃不會進宮。因為亦軒。”秦暄然出口道。
“表哥?上回宮宴的時候,我便瞧出來了!沒想到這家伙速度還挺快!璃姐姐已經被他拿下了?”蕭凌沁心情很好的道。
秦暄然聞言甚是無語,自己這個即將及笄的王妃真是讓人有些頭疼!她好像對男女之事什么都知道,但是又好像什么都不懂!當真頭疼!
“沈璃之前就已中意亦軒。只是畢竟是女兒家,不好表露心思。而今,亦軒亦是十分中意沈璃,二人兩情相悅,豈不美哉!”秦暄然開心的道。
“原來璃姐姐早就心意所屬!難怪宮宴那日……”蕭凌沁突然想起了宮宴那日,自己與沈璃談論婚姻大事時,沈璃的閃爍其詞卻又帶些羞澀!還有后來,與莫亦軒眼神相撞時的慌張!
秦暄然點了點頭:“亦軒這些年來,也并無對其他姑娘有過心思!這回倒也是好事!只是,要廢些事兒了……”
“既然他二人兩情相悅,咱們就幫人幫到底!更何況,那是我表哥的事!暄然,你是不是已經和表哥商量好對策了?”蕭凌沁問道。
秦暄然手掌輕輕帶過蕭凌沁的頭,靠近她耳語了起來。
蕭凌沁一邊聽著,一邊不住的點頭。
說罷,蕭凌沁很是高興地笑了開來!
“暄然,我想到一個人!那人若是知道表哥心有所屬,只怕會氣死!”蕭凌沁打趣的開口道。
“沁兒想到的是誰?我竟不知亦軒那小子如此招人喜愛。”秦暄然捧場的接道。
“宋相嫡女,宋昕瑤。”蕭凌沁脫口而出。
秦暄然聞言,了然道:“沁兒可知,宋昕瑤也是太后所選的進宮秀女之一?”
“原來她也是!也對,宋相是百官之首,他的女兒進宮為妃也是合適不過!”蕭凌沁想著說道。
“只是她進不了宮了。昨日晚上,宋昕瑤被發現與人在相府花園的角落里私通。被宋相發現后,鎖入柴房,一個時辰后,下人發現她自縊而死。”秦暄然娓娓道來。他也很奇怪,為何自己與蕭凌沁說這些的時候,完全不擔心嚇著她!事實證明,他的不擔心完全是正確的!
“竟有這事!太蹊蹺……”蕭凌沁喃喃道。
秦暄然見她思考的樣子,甚是認真。這丫頭認真起來,還真是安靜!繼而想起了一件事,接著道:“沁兒,估計一會兒,宋昕瑤的死訊傳開來后,你與師娘要一同去宋相府吊唁。我不便同去,你且小心些!”
蕭凌沁聽罷,不知為何,腦子里竟出現一個人的面容,那張臉的主人是——宋妙丹!那個宋相府二小姐!宋昕瑤的庶妹!蕭凌沁自打宮宴見過她那一眼后,便深覺此人不簡單!宋昕瑤遠不是她的對手!如今看來,宋昕瑤的事,與她大抵脫不了干系!想到此,蕭凌沁說出了這個名字:“宋妙丹。”
秦暄然點了點頭,甚是關心的提醒道:“此人心機極重,沁兒小心才是!宋昕瑤已死,即將被送進宮的,便是她了。”
蕭凌沁突然想到了宋妙丹那日看自己的那一記眼神!分明是嫉妒,是仇恨!自己一直認為,大抵是她喜歡秦暄然,而自己卻無端冒出來,成了安王正妃,故而遭其忌恨吧!可如今,她想方設法進宮,是因為榮華富貴高人一等?還是,她喜歡的人是尹昊宇?蕭凌沁暫時想不通!那便先放著吧!狐貍總會露出尾巴來的!
不想秦暄然為自己太過擔心,蕭凌沁想罷,開口道:“放心!我會保護好自己。今兒是臘八,咱們與爹爹娘親一同吃碗臘八粥可好?”
“自然甚好!”秦暄然很是樂意道。
二人十指緊扣,一同走出蕭凌沁的淺云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