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夜,卻不是殺人放火時,錦城,一片寂靜,唯獨東邊一隅一處樓閣,燈火通明,吵鬧雜亂,和這寧靜的夜色,格格不入。
胭脂含香,十里勾魂,佳人錦帕,眉眼秋波,這地方,是個男人路過,都會把持不住,樓閣之上掛了一金色招牌,獨染三個大字——醉伊樓。
招牌上的木窗一張一合,卻是掩了屋上赤裸男女的相擁呻吟,此情此景,倒是該列入春宮,好生鉆研。
“啪!”木門,不解風情地被人踹開了。
榻上男女一怔,扯著被子向著自己得身上蓋了蓋,門前的燭光映出了屏風后的一個影子,男人首先不悅,佳人在懷,卻好事被壞,男人梗著脖子向著門外吼了一句:“特么的,哪個不長眼睛的……”
話音,停了,男人瞧著一步步從屏風后面走到自己榻前的姑娘,喉結,抖了一下。
眼前姑娘一身孝衣,不施粉黛的面頰不過十五六歲的模樣,生了一雙吊梢的柳葉好眉目,映了一張粉嫩的櫻桃小嘴巴,活脫脫的一個美人胚子,雖不似榻上女子妖嬈嫵媚,倒也多了幾分天然之美,但!這些都不是重點!
榻上男女倒吸了一口涼氣,瞧著的不是姑娘容顏,而是姑娘手中那把锃亮的大菜刀!
姑娘眉目一掃,瞧著榻上的人,涼涼開口:“展辰星,好久不見!”
榻上男子言語不清,手掌直擺,手中的被子一滑,露出了一點不該看見的東西:“月茗,不是……你別激動,這都是誤會……”
陸月茗手中菜刀一提,眸中盛了些許嘲笑,此情此景,倒還真是讓人容易誤會,榻上女子緊緊捂住胸口的被子,瞧著眼前的陸月茗,說不出半句話來!
一道閃電,劃過錦城夜空,一聲慘叫,點染醉伊樓上!
榻上的女子早已嚇傻了眼,倒是陸月茗眉眼一沉,抬手扔了染血菜刀:“展辰星,后會無期!”
再看那床榻上疼的不能動彈的展辰星,這姑娘,手一動,人——閹了?
陸月茗轉身,大步向著門口走去,這一次,倒是兩天來最爽的事情。
今天,是陸月茗穿越的第二天,前一秒,她還是二十一世紀的言情小說家,撓著頭皮向著那些郎有情妾有意恩恩愛愛到白頭的狗血故事,下一秒,她卻一身孝衣,倒在了古代的榻上,變成了父母意外身亡被迫接下整個福臨酒樓的小小姐,同時,還白撿了一個不知道跑到哪里去鬼混的東床未婚夫展辰星。
陸月茗找了兩天,總算在錦城最大的青樓醉伊樓里面找到了展辰星,對于背叛的男人,無需多言,提著刀上就是了。
月茗解決了事情,心情大好,不自覺哼著歌向著門口走去。
“姑娘。”月茗剛出了門,忽聞身后一聲淡然,屋內呻吟短短,樓外大雨瓢潑,唯這一聲姑娘,入了陸月茗的耳。
偏頭,一身素雅的姑娘沾了些許血漬,唯眉目清明靈動,瞧著倚門而立的人,雷聲隆隆,惹得廊上燭光搖曳,姑娘月眸,卻獨獨映著一人。
那人一身藍衣,幾分慵懶,卻填金絲繡邊,白玉環腰,那人唇邊含笑,似是無意,卻映一雙紫眸,隱隱閃爍,這人,恍若踏著云月而來,屋外雷雨,依舊漆黑,此人,卻像是一顆星,掩不去滿身光華,月茗嘴角微動,卻不知為何,這般瞧著,竟是有些,移不開眼。
公子白玉般的手指中,捏著一個金制的算盤。
指尖輕動,傳來噼里啪啦地幾聲響,公子開口,說出來的話,卻讓人恨不得嘔血三升“被褥十兩,木塌三十,卷簾五兩,檀木桌四十……共計一千八百五十三兩,除你個零頭,一千八百五十兩就好。”
陸月茗一怔,站在原地像是看怪物一樣看著眼前的美男。
公子看著她的模樣,眉頭微微皺了皺眉,十分為難地垂了垂腦袋,像是想了許久,緩緩開口道:“要不,再給姑娘省點,一千八百兩?”
這一下,陸月茗總算是反應了過來,一千八百兩,這在現代就是三十六萬,鬧啥呢?!
陸月茗抬頭,瞧著眼前這廝道貌岸然的家伙,估摸著就是卷碧成天在她耳邊說的醉伊樓的吝嗇掌柜唐葉煊!月茗的牙磨得直響,要不是那把菜刀扔了,她現在就把這男人分了尸!
唐葉煊看著陸月茗還是不說話,白玉的手指又在算盤上面動了兩下:“要不……”
屋內,榻上的女子終于反應過來了什么,扯著脖子含了一句救命。
屋外,一個怒目而視,一個悠閑得意,好不熱鬧,哪有閑工夫管里面的人。
陸月茗強扯出一絲笑來,看著唐葉煊:“你丫咋不去搶呢?”
唐葉煊握著算盤的手掌一頓,抬眼,依舊紫眸閃爍,瞧不出內里分毫,卻是勾了兩絲笑意:“我是文明人,不搶,給錢!”
“文明你妹!”
“哦,我是有個妹妹,也是文明人,姑娘怎么知道的?”
……
陸月茗磨牙霍霍向唐爺,伸手向著屋子里面指了指:“就里面那點破玩意,一千八百兩?”
唐葉煊向前拱了拱手,黑暗之中的眼眶像是都泛了兩分紅:“姑娘有所不知,屋內那被褥,乃是千年蠶絲,在荒冷極地細養了九九八十一天,再由一千多名繡娘……”
“得了得了!”陸月茗擺了擺手,若是再讓眼前的妖孽說下去,估計太上老君都能扯出來。
陸月茗的眸間輕動,卻是一陣略顯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來者低著頭,像是個小廝,跑到了唐葉煊的耳邊耳語了一陣,唐葉煊聽了小廝的話點了點頭,紫眸一抬又是看著陸月茗:“姑娘,這錢?”
“我付!”
月茗眸間定定,唇角輕勾,倒是惹了唐葉煊一點狐疑。
唐公子開口:“那姑娘,是要一次付清,還是分期付款?”
“一次付清!”字字咬牙,這妖孽,有朝一日落在自己手中,看她陸月茗不咬死他!
這話說了,唐葉煊的小廝也是一愣,有點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得姑娘,錦城這地方,除了爺,誰能有這經濟財力,還一次付清?!
再說了,她一個姑娘家的出門捉奸帶這么多錢做什么?
小廝的眼珠子在姑娘的身上打量,唐葉煊涼涼開口:“兩斤,不得無禮。”
兩斤得了話,趕緊把眉目垂了下來,唐葉煊看著姑娘嘴角的笑意,不過手掌一伸,慵懶中帶了幾絲好奇,道:“姑娘,付銀子吧!”
陸月茗牙一咬,心一橫,只道了一個“好”字,手握腰間衣帶,伸手一扯,這一下,兩斤是徹底呆了,遮什么眼,低什么頭,一雙眼珠子瞪得滾圓,瞧著姑娘孝衣落地。
這是,在青樓脫衣裳?素色中衣貼在姑娘的身上,唐葉煊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月茗抬眼瞪了兩斤一眼,兩斤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唇角還是忍不住嘟囔了一句:“身在醉伊樓,什么姑娘沒見過,更何況關鍵地方還少肉……”
唐葉煊唇角輕挑:“姑娘,你這身子,貌似不值……”
“你丫的滾!”話音未落,陸月茗伸手撿起還帶著血的孝衣,向著唐葉煊一扔,兩斤的眼睛透過指甲縫向著外面看,瞧見這一幕,卻是呆了。
兩斤心中暗叫不好,爺有潔癖,錦城皆知,往日里被人碰一下都是不可,更何況是帶了血的孝衣!
兩斤向著前面一沖,趕緊擋在唐葉煊的前頭,可惜了陸姑娘這玩意扔的急,這帶血的孝衣就這樣直直的,干脆利落的,準確無誤的,砸在了唐葉煊的身上!
驚雷震天,暴雨傾盆,兩斤的心肝,顫了,唐爺的臉,黑了,唯有對面的陸月茗,眉心微舒,心情大好。
兩斤盯著節哀的眼光瞧了瞧陸月茗,順便伸手把那件血衣從地上撿起來,兩斤的手掌一抖,瞧著爺藍色衣袍上面的一點血漬,心臟,抖得狠了,這是啥血,屋內的姑娘又是沙啞地說了一聲救命,咳咳,兩斤咳嗽了幾下,把血衣撿了起來,好像,確實不是啥好血。
空氣的溫度低至零點,卻是陸姑娘涼涼開口:“這件衣裳,還望唐公子收好了,這可是用負心漢的負心處之血,調上無恥之人無恥話之唾液的孝衣,普天之下,僅此一件,本是無價之寶,姑娘我今個賣給你一個便宜價,兩千兩就好,剩下的錢呢,你也不用找了。”
兩斤捏著手里面的血衣,手掌一抖,還負心漢的負心處,無恥之人的無恥話,兩斤的身子抽搐了兩下,想笑還不能笑,險些把手中的衣裳扔了出去,可再一瞧眼前,這一扔,估計容易碰到爺的腳跟,兩斤向著后面退了一步,伸手抓緊了手中的血衣,他,一點也不嫌命長。
唐公子面色微黑,若墨,卻是唇角一勾,滑出一絲笑痕,溫柔若水,卻惹紫眸暗涌,像是,染了殺氣。
“陸家小姐,優柔寡斷,多愁善感,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陸月茗拱手:“承讓承讓。”說罷,姑娘一擺中衣,轉身欲走,卻是身后公子聲調悠悠:“來人,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