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薇坐在椅子上,已經快一炷香的時間,她一動不動地思考。
寧胥終于等不下去了說道:“我們雖是師徒,更是朋友,既是朋友,我希望你說心里話。鄲國皇帝,和太子殿下,你選擇誰?”
回到沉琰身邊,真的可以嗎?如果真的可以,她愿意以十年壽命為代價。
只是,她再也不是五年前的步薇了,可以一切隨心所欲。
步薇笑了笑,說道:“我的心意,其實你是明白的。但是,我不能選擇他,我既已嫁給太子,便不可能再選別人。況且,這是我父親的意愿。”
“你就為了你父親的意愿,賭上你一輩子的幸福?其實你父親真正的意愿是希望你幸福。你已經在痛苦中度過了五年,你想剩余的幾十年也在痛苦中度過嗎?”
“雖然難過了五年,那是因為這五年里我沒有放下,只要我放下了,我相信以后跟珞隱在一起也會幸福的。”
“但是你放得下嗎?”
步薇舌頭打結,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應該可以放下,但是,她真的不確定。
步薇說:“那么,你的意思是,讓我留在沉琰身邊,以昱國太子妃的身份做鄲國皇妃。不僅丟自己的臉,也丟鄲國的臉,受盡天下人嘲笑叱罵,是嗎?”
最終寧胥沒有再勸,他有些失落地說:“收拾下東西,我們中午出發回昱國。”
步薇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的時候,沉琰在書房批閱奏折。步薇心想往后都不會再見了,畢竟戀人一場,便去找沉琰,想跟他好好的道別。
“我要走了。”
“嗯。”
她說她要走了,他就是這樣一個不咸不淡的“嗯”,連句一路順風都不愿意說,甚至,自始至終,他都沒有抬頭看她一眼。
是啊,她想讓他說什么呢?他是鄲國皇帝,她是昱國太子妃,如此敵對的關系,多說一句都是多余的。
也或許,是沉琰釋懷了吧。
“薇兒!”
剛出書房,身后就傳來了一陣尖銳的聲音,雖說只有沉琰會叫她“薇兒”,但是那聲音不像沉琰的聲音。
“薇兒薇兒!”
步薇猛地轉過頭去看,書房門口什么人都沒有,她四周看了看,同樣沒有人。難道,是她太想沉琰出來喊住她,出現幻覺了?苦笑一聲,接著往前走。
“不要走。”步薇整個人愣住,幾乎以為是沉琰走出來挽留,但這個聲音絕對不是沉琰的聲音。
“薇兒不要走,不要走,薇兒!”這一回,步薇終于知道了聲音來源,頭頂。
抬頭一看,整個人都愣住。是那只鸚鵡,那只掛在沉薇閣的鸚鵡,那只沉琰送給她的鸚鵡,那只她教了兩年都不會說話的鸚鵡。
“薇兒,我愛你。”
鸚鵡看著她,又說了一句話。
步薇立刻緊緊捂住了嘴巴,在眼淚還沒有脫離眼眶時迅速離開。
不要再說了,既然不可能了,就不要再說了,不要再給她任何的期望。
現在這樣也很好,除了不開心,一切都很好。
三天的路程,步薇連裝樣子笑一下的力氣都沒有。除了吃飯的時候,她都是靠在馬車上睡覺。
從見面,到離開,每一個場景,他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句話,她都要細細地回味一遍。然后永遠藏在心里,不告訴任何人,不告訴他。
那個時候,你問我,我的薇兒這么笨,要是以后我不在你身邊,那你怎么辦?我說那你就永遠在我身邊不就好了。
那個時候,傻乎乎的,真是天真。
“身為太子妃,竟然不守婦道,有什么資格做太子妃?”
“未來的國母應該賢良淑德,母儀天下,她就是用她的不貞母儀天下嗎?哈哈真是好笑。”
“這種下賤的人殿下還要他?恐怕馬上就要把她廢掉了吧。”
“廢掉太便宜她了,這種人應該被浸豬籠。”
從步薇回到昱國,這樣的言論就沒有斷過,無論是各宮妃嬪,還是宮女丫鬟,明里暗里都在針對她。
“這幾天你不要回太子殿了,先在我這里避一段時間。”說著,寧胥關起了窗子。
這些謠言步薇其實并不在意,要不是昨天一個宮女把一盆水澆到她床上,她也不至于來寧胥這里避難。
事情的起因,是有人看見她在鄲國皇帝寢宮睡了一晚,然后一說,整個昱國的人都知道了。當然,告狀的人不是寧胥。
事情傳得沸沸揚揚,僅僅兩天時間,整個昱國的人都知道了他們太子妃和鄲國皇帝一整晚共處一室的事情。對此情況,皇帝和太子都沒有站出來幫她說話,算是默認了。
步薇睡覺的時候嫌枕頭太硬,想換一個,拿起來的時候手忽然被里面隱藏的針刺破。
類似的情況層出不窮,但是卻沒有人去懲罰這些人。
晚上,寧胥被皇帝召了去,步薇不敢睡覺,害怕睡夢中會不會有人端一盆開水把她毀容了。
外面有些冷,她拿了一壇酒暖身子。坐在石階上,飲酒對月,但是似乎沒有月亮。
她自嘲地笑了笑,看向遠處。被黑霧染成深綠色的樹葉在風中簌簌作響,寒冷的氣息襲來,她打了個冷顫。
她以為自己很堅強,但是她忘了沉琰不在她身邊了。
在這一刻,她忽然很想念沉琰。閉上眼睛小憩一下,身體忽然一暖,一件披風已經披在她身上。
“皇上召你有……”
開口說到一半就再也說不出來了,旁邊的這張臉,是她連做夢都在想著的。步薇揉了揉眼睛,睜開一看,沒有消失。她伸手,在沉琰臉上捏了捏,嗯,有肉感。她忽然笑了起來,露出了潔白的牙齒,眼睛里一副花癡的模樣,同時又無比的心滿意足。
步薇伸手,抱住沉琰,梗咽著說:“沉琰,你知道嗎?這一個夢讓我覺得很真實,很開心。答應我,這一次,不要這么快離開我的夢境好嗎?”
“不好。”
“為什么,我就只有這一個要求你都不能答應嗎?我只是,只是太想你了。”說著,步薇哭得更厲害了,像個被欺負的孩子,扯著嗓子打開淚腺地哭。
“這才分開不到六天,薇兒就這么想我了?”
“都怪你,想跟你好好到個別的,你就一個‘嗯’就完了,連句再見,珍重都沒有說,我不開心,不開心!”
“薇兒,我不跟你好好道別,是因為不用六天我們又會見面了。”
“我不管,反正就是不開心。”
“好好好,給你買冰糖葫蘆,我不和你搶。”
“這還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