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溪到了京城已經已經兩天了,這兩日經牙行的介紹,在城西買了一座二出二進的小院子,院子里還自帶著一畝多的荷塘,因此價錢稍微比旁的貴了些。她這也算是初來乍到,舅舅也還沒到京城,自己人生地不熟的,想做什么,大都是靠著牙行打聽來的。
說來也巧,她正愁著沒法子混進晉陽侯府,卻聽牙行里的一位小哥說起,晉陽侯府要買幾個小廝去伺候他們世子爺。這可是個天大的好機會,慕云溪本來是打算讓阿華去的,可是隨即一想,阿華這人老實得很,只怕成不事情,所以思考在三,慕云溪打算親自上陣。
綰綰雖然有些不放心,不過看著自家小姐已經裹了胸,穿了小少年們的短衣長褲,又帶著一頂帽子,除了膚色白嫩了些,倒是有些像模像樣的。給牙行里塞了些錢,慕云溪成功的混了進去,甚至有了新的身份,是某位罪臣家的庶子,因此她這白嫩倒有了好解釋。
一大早的,牙行里管事就將她跟著十來個相貌清秀的小少年聚集在一起,準備乘著大馬車去晉陽侯府。
馬車也不知怎的耽擱在路上,所以牙行的管事便乘機給提點他們幾句道:“進了我這大門,就不在是什么公子少爺,那些比天高的心思也趁早收起來,若是想過上好日子,一會兒見了主家,都放激靈些,這樣以后少吃些苦頭,指不定得了主家的信任,還能升到大總管的位置呢。”
這正說著,牙行里的小哥就領著一個青袍老者進來,小哥也不知道跟管事的在耳邊說了什么,那管事的隨即就樂呵呵的朝青袍老者哈著腰:“正好這些都是小的從一百多個小子里選出來的,軻爺您瞧中了哪個就領走,那是他們的福氣。”
慕云溪不知道這位所謂的軻爺是誰,知道瞧他雖然已經是暮年可卻精神抖擻的,一雙眼睛里更是精芒閃爍。心里不由得有種很不好的預感,這軻爺不會是有斷袖之癖吧?不然怎挑得如此認真,還每一個都聞一下。
有道是怕什么就遇到什么,她心里正擔心這軻爺挑到自己,不想這軻爺偏就只挑了她跟另外一個樣貌俊秀的小哥。昨日打聽的消息是他們這些人直接乘著馬車去晉陽侯府,即便最后沒有被選中,她也能全身而退,可是哪里曉得居然出了這樣的岔子,這是始料未及的。
就這么陰差陽錯的進了辰王府,慕云溪曉得了這位軻爺是府上管事,并非斷袖之癖,這才放心了許多。上輩子她并未來過京城,對于這位辰王也沒有過多的了解,只是曉得他年少時候領著一支五萬的羽衛營收服邊疆十二城中的五城,可謂是赫赫戰功,并非史書上的簡單幾筆就能清楚寫下的。只是天妒英才,他十五歲那年,被敵國二十萬大軍圍困,盟軍卻遲遲未到,最后他雖帶著羽衛營沖出重圍,卻身受重傷,養了三五年才有好轉,只是一雙眼睛卻在也看不見。
想來,這也是個悲情人物。
“司畫,你還傻站著做什么,趕緊沐浴更衣。”司畫是進府之后軻爺給重新取的名字,另外一位小哥則叫弄琴。這軻爺看著是有些兇神惡煞的,實在卻是個極好的人,只是性子有些略粗。
所以慕云溪忍不住的想,能把這等脾氣的人提成一府管家,想來這辰王也不是什么風雅之人,而且從前又是帶兵打仗的。她隨著弄琴進了各自房間,已經有小丫頭給準備好了沐浴的水和嶄新的衣裳。
雖然慕云溪是不情愿留在這府上的,不過不得不說,她和弄琴這兩個小廝的地位,似乎很高,方才軻爺已經說了不必做什么粗活,整日只要陪在王爺身邊說說就是,當然王爺不想說話的時候他們必須閉嘴。
這并非什么難事,只是慕云溪又想起這位王爺自從受傷之后脾氣古怪,又早過了弱冠之年,卻還沒有正妃,該不會是有斷袖之癖吧?于是慕云溪又一次的擔心起來。不過既來之則安之,興許有什么收獲也說不定呢。
沐浴出來,這軻爺就親自領著他們二人進了清軒。
這清軒到是如其名,冷冷清清的,除了幾株淺色的花木之外,便是清幽的草地。辰王的寢閣則在被一帶清澈的水流包圍著,水是活水,直接穿過墻角流到外面去。
踩著竹廊進了閣,軻爺便讓二人侯在外頭,自個兒進去,過了半盞茶的功夫,他人才出來,示意慕云溪和弄琴進去。
弄琴只怕從前也是富貴人家的公子爺,雖然穿了小廝的衣裳,不過身上氣質卻還是展露了出來。按理來說,他這樣的人應是最懂得規矩的,根本不需要主家在費心思教導,可是軻爺在看他之時,卻蹙起了眉頭。
寢閣的第一層是一間中規中矩的小廳,左右各留有房門,卻不知道是作何的,而廳后則是通往樓上的樓梯,作息的房間大概就在樓上了,這布置倒是像極了小姐們的繡樓一般,是太素了些。
二人正打量著,便聽見左邊的房里傳來一個淡淡的聲音:“進來吧。”
弄琴走在前面,先推門進去,慕云溪跟在后面,一眼便瞧見了坐在案前垂頭看書的白衣男子。不過與其說是看書,倒不如說是摸書,他手里拿著的分明是一卷厚重的竹簡,修長的指尖輕輕劃過,這完全就是用指腹來讀嘛。
既然眼睛看不見,這抬不抬頭也就沒什么區別了。“哪個是弄琴,哪個是司畫?”他問著,聲音里竟有一種不惹塵埃的清澈。
“小的弄琴。”弄琴上前一步規規矩矩的回道。
“小的司畫。”慕云溪學著弄琴也小聲回道。
辰王忽然放下手里的竹簡長卷抬起頭來,一雙宛若涼月般的眸子漆黑如黑曜石透著光芒,只是可惜卻沒半點的生氣。“司畫留下。”
弄琴一愣,有些不解,卻還是退了出去。
辰王是瞎子,弄琴又不在,慕云溪也就沒在哈著腰等他的吩咐,反而是不動聲色的升了個懶腰。她卻不知曉,這眼睛不大好的人,一般聽力與嗅覺都比常人好上許多。
卻不曉得,她在伸懶腰之時,辰王俊逸的眉峰分明蹙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