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慕云溪一驚,臉上絕對沒有喜,只有驚。隨即意識到方才自己的失態(tài),下意識的朝四周掃視了一眼,果然引了不少人圍觀。
幸好李星兒拉著她往里頭去,繼續(xù)壓低聲音說道:“我回頭同我母親悄悄說起,她說是你舅舅深得圣心,所以連帶你這個表小姐也水漲船高。”
這樣的話,頗有幾分諷刺之意。只是這話背后的意思,慕云溪怎么會不明白呢,苦苦一笑:“鎮(zhèn)北侯府對于圣上到忠心明月可鑒。”
李星兒也不似那些擠破了腦袋也想往宮里去的姑娘,自曉得慕云溪和自己一樣的心思,想要安慰她一句,只是又找不到合適的話,最后想了想,只道:“如此可見,鎮(zhèn)北侯府是真心的疼你了,不然也不會讓宮里記掛上。”
這樣的話哪里算是安慰,慕云溪難免是有些沮喪,皇上既然有意用她來鉗制鎮(zhèn)北侯府,那么就算她相貌似如花,皇帝也會把她留在宮里的。忍不住嘆了口氣:“你可是有什么法子沒?”
李星兒搖搖頭:“就算有也來不及了,哪里去給你找個未婚夫婿來嘛。”
慕云溪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心中不急是不假,可是不想李星兒為自己擔(dān)憂,便佯裝不在意道:“我這樣的身份,說不定也是圣上想對臣子聊表心意而已,想必不會留下我的。”
“也是。”李星兒心思聰慧,也曉得她這話自欺欺人,只是見慕云溪都這樣說了,便不在多提此事。一面轉(zhuǎn)過話題道:“我們?nèi)ジ绺缒沁叄m然是太師,不過規(guī)矩沒那么多。”
慕云溪等她這句話很久了,自然頷首點(diǎn)頭,任由李星兒拉著她過去。
霽月閣中,也聚集了許多世家小姐,不過眼下要選秀了,任由這霽月閣中幾乎聚集了京中所有的才子,但是她們還是按耐住了一顆芳心,沒似從前一般的積極了。
不過即便如此,也不影響氣氛,才子對佳人,詩詞歌賦少不得要對上幾章的。
慕云溪和李星兒來之時,幾個俊美才子正以月為題,詩文美詞,自不當(dāng)相讓,可謂是精彩至極。
慕云溪到底是經(jīng)歷了兩世的,見到這樣的場面也沒了小姑娘該有的興奮,只是靜靜的立在一旁看著那些出口成章的才子們。當(dāng)然,也多主意了幾分那位今年新晉的狀元郎。
出乎預(yù)料,西北那樣的地方,竟然還能出這樣的人才了,一身的氣度風(fēng)華自不必多說,就他那一身淡然飄逸與優(yōu)雅,活脫脫的像極了一個世家公子,哪里像是什么窮苦人家的寒窗苦讀十年,苦盡甘來的寒門士子?或者說,造物主本就是公平的,給了他一個清貧的環(huán)境,卻給了他一身世家子弟該有的氣質(zhì),為的就是有朝一日他金榜題名,能與世家子弟們并肩而立。
李星兒為太師之女,胸中自有點(diǎn)墨,這會兒已經(jīng)擬了一篇絕句,那陶賦塵的眼中頓時閃過一絲意外,在看這李星兒之時,目中也沒了那種掩藏得極深的不屑一顧。
而慕云溪自始自終都看在眼中,心下忍不住好笑,這些世家貴女們此刻雖然心思重在選秀之上,可是對這位狀元郎還是留了后路的,所以溫情脈脈自是少不得,只是卻不知道這看似溫文爾雅杉杉有禮的狀元郎眼中,看她們其實(shí)也不過是一幫丑角罷了。
這人的心底到底是有多憎恨所謂的世家女兒,如此可見自己想要同他熟悉到坦誠相見,聯(lián)手對付晉陽侯府,可謂是難之又難。
嘴角忍不住苦苦一笑,罷了,自己的仇為何要經(jīng)他人之手?難不成自己還沒有這個能力不是?想到此,慕云溪也就收回了目光,從這眾多美眷中退開。
已經(jīng)入冬了,天漸涼,荷塘里的枯葉已經(jīng)叫人撈起,如今舉目一望,涼涼的一片清水。
慕云溪獨(dú)自站在荷塘邊,心下難免想起閬州慕宅的那一大片荷塘,往年這個時候,她正差人下水挖藕,然后用新鮮的藕親自做成各種菜色用來討好那對母子。從前她竟然活得這么卑微!
“天氣轉(zhuǎn)涼,姑娘不喜閣中鬧騰,也不該到這清冷之地,不然若是著了涼,傷的可是姑娘的身。”一個略微熟悉的聲音從慕云溪身后響起來。
她并未轉(zhuǎn)身,眉心微蹙,心中甚是大駭,這人此刻應(yīng)是讓人矚目的明星,且不說他如何脫開身,單憑他與自己的這‘偶遇’,就實(shí)在是巧合。輕輕一笑:“公子怕冷,莫不是也覺得旁人如你一般怕冷?”
上一世之時,她就聽說這位狀元郎有宿疾,見不得一絲冷氣。
如此,他跑到這荒涼之地來,著實(shí)上慕云溪心生懷疑。
陶賦塵臉上的謙謙神色驟然一頓,不過只是一瞬便恢復(fù)過來,笑得很是坦然:“我初到京中,雖得上天垂憐,提名金榜,卻甚少有人知曉在下身患宿疾,最是怕冷。”他就這么直截了當(dāng)?shù)膯柲皆葡?/p>
慕云溪轉(zhuǎn)過身來,淡淡的掃視了他一眼:“所謂寒從腳起,可是京城的冬來的比較晚些,這個時候就穿厚底棉靴,著實(shí)是早了些。”
陶賦塵垂頭瞟了一眼裾下露出來的一雙黑面厚底靴,郎朗一笑,“姑娘心細(xì)如發(fā),觀察甚微,實(shí)在叫在下佩服。”
慕云溪沒接他這奉承的話,只是秀眉淡淡一挑,問道:“狀元郎撇棄霽月群芳崇慕,為的就是來與我討論京城的冬日冷不冷么?”
這是陶賦塵萬萬沒有想到的狀況,雖然從那人的口中已經(jīng)知曉這個未曾及笄的姑娘不簡單,卻也沒想到她竟然如此快言快語,而且這言談之間,似乎已經(jīng)知曉了自己的目的。可是那人提過,并未同這慕云溪透露過什么。
如此,他直接入主題的話,反而是有些不妥,可是言語上如此咄咄逼人的姑娘她還是頭一次見到,一時間竟然不知如何是好。
慕云溪目光直視著對方,這會兒姑娘家的矜持談不上,但是她看這陶賦塵的目光卻同別的姑娘不一樣,她這分明就是審視的目光,似乎要將他陶賦塵整個人都看穿似的。
但是陶賦塵卻不以為然,他的身世本就駭人聽聞,若非是自己親身體驗(yàn)了,自己都不敢去相信,一個人死了之后,靈魂竟然可以重生在這個世界另一個人的身上。而他恰好就是那個人,當(dāng)年祖父對他百般疼愛,甚至是直接將世子之位給了自己。對于祖父的厚望,他也不敢怠慢,更加用心的讀書。可是,他怎也沒想到,庶弟的嫉妒,讓他被推入了冰冷的湖中,如今想起來,依舊有種徹骨的寒涼。而這不是讓他最痛心的事情。最痛心的是,在庶弟逃走了之后,父親母親帶人趕來把他救起,一陣哭天喊地之后,見他還有氣,果斷的又將他拋入湖中。
憤怒之時,他看見自己的尸體從湖底漂上來,母親一邊哭著,后來父親許諾了以后成了晉陽侯就給她求誥命。
之后的事情他不知曉了,再度醒來之時,他成為了西北一個邊陲小鎮(zhèn)上窮苦人家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