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J的冬天總會來的很早,其他的地方還未入冬,這里卻已經是大雪紛飛,冰天雪地。
“蘇遇!你的信!”戰友高舉著信飛奔到蘇遇面前時,蘇遇還沒反應過來。
他像傻子似的接過信,然后又傻子似的準備拆開。
那手,平時端槍都不顫抖的手在一封不重的信前顫顫巍巍。
他多想拆開看看像極了顧小丫臉龐的字呀!
他又多怕看見,看見一封如果是拒絕他的信呢!
他糾結又猶豫,害怕又緊張。
“蘇遇!你到底拆不拆喲?你不拆我們就給你拆子嘍!”重慶小伙子一把搶過,惹得蘇遇急紅了眼。
“還給我!”蘇遇長滿刺似的豎起渾身的敵意。
“喲!這是囊個給你寫的信喏?讓我們看子啥喲!”重慶男孩依舊不還,將信捏的更緊了。
蘇遇也不說了,紅著眼上前,一個過肩摔,扯過信轉身就走,只聽見后面某人“哎喲—哎喲—”地呻吟著。
為了這件事,蘇遇被關了三天禁閉,就在那小黑屋里。
重慶小伙子被摔過了頭,肩胛處肌肉拉傷。
可是,蘇遇不在意,為了這封信,他就是背個處分,關三個月的禁閉也無所謂,顧小丫的東西,別人碰不得。
信封的內側,顧小丫用很細很細的筆寫了自己家的電話號碼,如果蘇遇夠仔細,他一定看得見。
蘇遇可是一點五的眼睛,他當然看得見,何況那封信,他反反復復的不知看了多少遍。
多到他連信封背面的一個小黑點都知道長成了圓的還是扁的!
他,終究還是太在乎她了!
顧小丫接到蘇遇電話的時候,距離顧小丫給蘇遇回信已經是一個月后了。
很久遠的一個月后,久到顧小丫都忘記了自己還給蘇遇回過這樣一封信。
從他們的家鄉到XJ,那封信跋山涉水,翻山越嶺。
“喂,你好!請問你找誰?”顧小丫的聲音在話筒里的時候格外好聽,蘇遇知道,顧小丫不知道。
“……”這端,蘇遇不知道該形容自己那刻的心情,只是發音器官被空白的大腦一時綁架了去。
“你好,請問你找誰?”聽到電話那頭沒有回響,顧小丫耐著性子又問了一遍。
“……。”依舊是一片空白。
就在顧小丫以為是誰搗亂,準備掛電話的時候,蘇遇的聲音才顫顫地從電話那頭傳了出來,“丫頭……”
丫頭?除了父母,顧小丫記得唯一這樣喊過她的是……
是蘇遇,一個很久沒有想起過的人。
“蘇遇?”顧小丫詢問的語氣與蘇遇的心跳聲相得益彰。
那頭終于擺正了聲帶,問道:“你還好嗎?”
顧小丫,你還好嗎?蘇遇這句話在心里重復了無數遍,這一次,他透過那根細細的電話線終于說出了口。
“嗯,挺好的,你呢?”
像是兩個老友寒暄,顧小丫不知道為什么腦海里蘇遇的形象居然清晰了起來,他的板寸頭,他的杏色外套,他不喜歡上課卻可以歷史滿分,還有他的好。
那段對話并沒有持續多久,顧小丫就被媽媽喊去幫忙,蘇遇末了問了一句:“以后還可以給你打電話嗎?”
顧小丫說:“可以!”
一句可以給顧小丫多少苦難,顧小丫自然是不知道的,就像很多軍戀中的情侶一樣,她的心腌制在一壇黃連罐子里,苦的不能自己。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故事可以重寫,多年后的顧小丫一定不會再說那兩個字,她多希望她從未說過。
從來沒有開始過!
沈默的生日在農歷的九月份,那個時候北方的天氣已經大寒,即使裹在厚厚的外套里,還是會覺得冷,一如沈默的心,冰寒徹骨。
顧小丫特地寫了一首詩歌,還拜托一起的廣播站朋友在沈默生日那一天放完生日歌就朗誦那篇小詩。顧小丫想給沈默一份浪漫,一份關于好朋友之間的浪漫。
可惜的是,沈默生日的那天學校正好停電,最后的最后,顧小丫只得抱著一雙卡哇伊的兔子手套走到沈默面前,說聲“生日快樂!”。
沈默是很感動的,那是除了媽媽之外她收到的第二份禮物,沈默那斷了線的珠子就落在兔子的耳朵上,濡濕一片。她不知道自己想要說出的離別要怎么開口,畢竟是冷色調的事,她該怎么開口?
“小丫,我以后可能再也不能陪你一起走夜路了。”沈默說完,撲到小丫的肩頭失聲痛哭。
那只肩膀,曾經給了沈默很多次的依靠。這一次依舊是,只是任何一次都沒有這一次的來的純凈,無關于愛情。
顧小丫對沈默之前的安慰只起到了安慰的效果,沈默的媽媽太苦了,那個柔弱的女人已經沒辦法僅靠自己一個人撐起這個家了,她需要一個人來幫幫自己,那個人是沈默,必須是沈默,誰讓她是家里老大呢?
沈默在顧小丫陪自己過完生日的一周后就申請了退學,然后背上了行囊去了與顧小丫山水相隔的南方。據說,那里的經濟發達,車水馬龍;那里的女孩青春靚麗,花枝招展;那里的人生璀璨,歌舞升平。
最重要的是那里的工資很高,沈默一個月的工資可以夠家里好長時間的開銷。
只是,那些都是據說,顧小丫不知道。她只知道,從沈默走的那一天,自己要一個人走夜路了,自己再也不能隨時隨地和另一個自己分享喜怒哀樂了,自己就要變成了一朵踽踽獨行,自由行走的花了。
自己,終究要孤獨到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