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顏沉默了一會兒,以風一般的語氣說:“我是東陵的五皇子,但是在東陵卻處處都受到排擠,陷害,幾乎整個東陵的人都厭惡我,你知道這是為什么嗎。”
楚顏從不讓她接觸外界,所以她對如今的天下形式并不了解,出了東陵錦陽,她幾乎是一無所知,所以她也并不知道楚顏當年在東陵是如何舉步維艱,現在有是如何讓人害怕。
南宮若淚只知道楚顏在東陵皇室不受寵,卻不曾想,他的敵人是整個東陵。
南宮若淚未做答復,只靜靜的等著楚顏說下去。
“我的母妃是東陵傅家的嫡女,傅氏家族曾經是東陵的第一世家,幾乎把持這半個東陵。
如今的三國各有各的長處,北岐尚武,南嶺的儒學之風最勝,東陵盛產東陵玉,最為富庶。
傅氏家族的主要商業就在這東陵玉上,而儒家中言君子如玉,所以對于東陵玉的需求量是最高的。
當年母妃悄悄混在運送東陵玉去南嶺的人中,想要離開家族的束縛,擺脫自己生為嫡女的命運。”
南宮若淚笑了笑,楚顏如此理智自束的人,居然有一個這樣膽大妄為,恣意隨性的母親。
楚顏繼續說道:“母妃在東陵游玩時被人偷走了錢包,身無分文時有一個少年從破廟里將母妃接了出來,將自己家的房子讓給母妃居住。男未婚女未嫁,兩人正值好時光,日久生情,暗許終生。”
南宮若淚終于明白為什么當年父親拼死也要就回楚顏了,“這個少年,是我父親是嗎。”
楚顏看著她笑了笑說:“是”
“但是傅氏家族的實力實在太大,即使母妃逃到東陵,藏于農家,還是被找到了。”
“母妃臨走前對南宮侯爺說她會等他名滿京華,配得上她時來迎娶她。但是母妃永遠不會等到那一天,南宮侯爺越是成功,他們之間隔著的國這個界限就會越明顯。”
這點南宮若淚也知道,若他們兩個都是普通人,一個是東陵人,一個是南嶺人并沒有什么影響,但是傅家嫡女除非皇上指婚,否則不可能嫁給一個外族人,尤其是一個外族的有一定權勢的人,這叫私通外敵,兩個國家都不會容得下他們。
“母妃既然做為傅家嫡女,自然有她逃不脫的命運,聯絡皇族,使他們的勢力更上一層樓。
母妃無法抗拒,因為傅家殺死一個南嶺人就如同捏死一只螞蟻那么簡單。
母妃容貌昳麗,是當時數一數二的美人,在皇宴上一舞驚天,在傅氏家族的退動下,一切都那么順理成章,母妃入宮成了貴妃,位極一時,風頭蓋過了皇后。
沒有多久母妃就生下了我,原本皇上就忌憚傅氏家族的勢力,我一出生,父皇更是如鯁在喉,不除不快。
我出身時天下并不太平,三國之間征戰頻繁,而南嶺的主將就是南宮侯爺,那時還是南宮將軍。
父皇派人去打聽南宮將軍的底細,自然將母妃與南宮將軍的往事翻了出來。
父皇視傅家如眼中釘肉中刺,這無異于一個除去他們的好機會。
父皇集中兵力將南宮將軍困于鹽城,又告知母妃,母妃情急之下去求傅氏族長救南宮將軍,并以自己和我的性命想要挾。
傅氏家族思慮再三,只答應送一張鹽城兵力圖給南宮將軍,能否脫險,就憑南宮將軍的本事了。
但是等到送信的人一到就落入了父皇不下的天羅地網中,傅氏家族通敵賣國罪誅九族。
母妃糊涂了一生,最后時刻卻是清醒了,明白一切都是父皇的陰謀,愿意認下罪責,并可以東陵百姓面前認罪,使得父皇的行動更加順理成章,只求父皇留我一命,將我逐出皇城,她希望我能離開皇城爭斗,不在家族陰影下受盡屈辱的長大。
父皇同意了,傅氏家族在東陵有很高的聲譽,即使他設了這樣一場戲,但是作證的人都是他的軍隊,有心之人就回明白傅氏家族并沒有通敵的動機,但是如果母妃親口承認,那便再無阻礙了。
何況父皇本就沒有理由殺我,從來沒有因為母妃家族株連皇子的先例,而且我當時不滿一歲,根本不可能和家族串聯。”
“你的母妃很愛你。”南宮若淚說道
“是,但是事情往往不會發展得如人所愿。
父皇安排好了一切,只要母妃一登上宗廟頂,當著所有人的面前說出她的罪過,父皇就會派人送我出城,在江南,做一個普通的公子哥。
然后過一段時間就會宣布五皇子因無母親照拂,病亡,世上就再無五皇子楚顏了。
母妃做到了,她站在人前,接受來只整個東陵的唾罵,斥責,然后自刎。
但是父皇失約了,我一出城他就害怕,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傅家一定還有一些暗中勢力沒有被鏟除干凈,一旦我出了皇城,他就沒有那么容易控制了,他不愿養虎為患,于是我被留在了皇城。
父皇很懂皇宮的黑暗,但是他不會幫我,他對我只有怨恨,他就是想利用皇宮的黑暗吞噬掉我,將我變成一個膽小怕事,陰冷怪異的人。
皇宮里最不缺的就是登高壓低,見勢的人,曾經那些被母妃壓過風頭的人,被傅家打壓的世家,都借此機會顯示他們的威風。
南宮將軍知曉了一切后派人進入皇宮接應照顧我,在我懂事之后,尋了個借口打發我去了藏書閣打掃,希望我能斷文識字,心性堅韌。
如此過了七年,在七年之后的家宴上,我雖然不受寵,卻在名義上是個皇子,也得參加,即使是在最末尾。
但是那次家宴父皇注意到了我,那時我已經十二歲,父皇看我并沒有往他想象的方向發展,他第一次動了殺機。
他是皇上自然不會自降身份來對付我,他要做的只是給我一點恩寵,自然會有人幫他動手。
那次家宴上,父皇賞了我玉璧一對,封了郡王。果然我那些皇兄沉不住氣了,他們不會放任我壯大,而我當時沒有任何勢力,除掉我當然很簡單。
九月流火,三月授衣,皇族一向會在九月天氣轉涼時舉行圍獵。
那次圍獵舉行在陰山,山頂就是皇陵,太子說我已經封了郡王,但是還沒去皇陵祭拜過,應該去祭拜一下,父皇看出了這是個陰謀,他當然會同意。
我一進皇陵,陵墓前的大門的封石突然塌了,封住了墓門,我和幾個侍從被困在了里面,開始他們都以為很快外面的人就會撬開大門,放他們出去。
而我知道不會,皇兄不會讓我活著走出陵墓。侍從們越來越慌張,當一個人餓到想吃了自己時,什么貴賤之分都不會管了。他們互相廝打,吃對方的人肉,幾番廝打下來,只剩下了我和一個侍從了。
我還在宮中時就偷學過禁軍統領練劍,雖然算不上高手,但對付這樣一個普通侍從也并不難。
到了最后,整個陵墓里,只有一片黑暗,無數皇族和陪葬的人的白骨,幾具新尸,還有我一個活人。
當時的我并不知道父皇與母妃還有南宮將軍的恩恩怨怨,我只是大概從宮女的話中知道母妃為了南宮將軍通敵賣國,失敗自刎,所以父皇不喜歡我。
但是之前的一切一切我都沒有想到只是一個陰謀。而在陵墓里的時候,我將事情前后仔仔細細的想了一下,發現一直要我死的,竟是我的父皇和長兄。
我在那之前就見過南宮將軍,那時三國戰亂已歇,南宮將軍也已經是閑散的南宮侯爺了,他出使東陵,借機見了我一面,我問他為什么要幫我,他說我母妃是天下最善良的人,她希望我能平平安安的活著,無論遇到了什么。
在皇陵中,我并不想死,我身上有母妃的希望,母妃希望我能活下去。
我點燃了皇陵的長明燈,整個陵墓有了一些光亮。
我知道再等一段時間,大門一定會開,而在這兒之前,我只要活著就能贏。
在皇陵陵墓里的時間流逝很模糊,根本分辨不出來過了多久。
長明燈的燈油并不剩多少,很快就有回歸于黑暗。
以血為油,腐肉為食,過來一天又一天,尸體逐漸發臭,腐爛,但是沒有辦法,皇陵里只有這些能夠吃下去。
又不知過了多久,腐尸不知道招來了什么蟲子,跟我搶腐肉吃,血逐漸燃盡,我也不再知道我吃的是什么,可能是腐肉,也可能是那些以腐肉為食的蟲。
皇陵里的尸臭變得越來越濃,我幾乎吃盡了那的尸體時,門終于被打開。
所以人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怪物,吃人的怪物,太子那時的表情也真是好笑,驚恐,厭惡,還有不甘。
但是我還是活了下來,雖然并沒有人希望我活下來。
父皇也以我悖逆人道,不人不鬼為由將我遣去北境,那時離傅氏家族覆滅已近有12年了,再也不會有什么殘余勢力威脅他了,他很放心貶我去哪。
也是從那以后,我開始變得忽冷忽熱,但是沒有任何大夫愿意為我醫治,所以人都覺得我是死人肉組成的,是怪物,就連我自己的親兵都不敢靠近我。
我開始苦練武藝內功來壓制身體中的毒素,五年后,我已經不會再毒發,但是我能夠感受到我的身體器官越來越衰弱。
那時,東陵與南嶺共同結盟對抗武力強盛的北岐,互送質子。我當然成了頭選,本來南嶺皇不愿意的,是南宮侯爺極力支持才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