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重華宮。
重華宮是賢妃娘娘顧琳瑯的住處。
顧賢妃出身書香門第,是當朝右相顧劼之的嫡長女。顧相之曾祖乃前朝帝師,祖父乃當今圣上之師,顧相當年也是狀元及第翰林魁首,乃今上子師。顧相一門三帝師在大燕乃至后世都傳為佳話。
顧琳瑯幼承庭訓,與兄長們一樣得祖父、父親悉心教導,琴棋書畫更是無一不精,顧相曾說琳瑯若為男兒,不輸子建靈運。(曹子建謝靈運)
顧賢妃峨眉開闊內藏智慧,瓊鼻高挺端莊秀美,口若櫻桃齒若含貝,明眸善睞風華內斂,貌若天仙。
名士江逸飛在顧府見到顧琳瑯,驚為天人,夸道:顧家女才貌雙全稱第一,閨門嬌無人敢稱第二,貌可得,而才不可得。
至此,但凡女子有才便頌其可堪比顧家女。
一日宮門深似海,曾經的“顧家女”成為坊間傳說,現在的顧琳瑯囿于宮墻,成為萬千后宮佳麗之一。
還好,她有大皇子。
顧琳瑯來到重華宮偏殿長壽殿,還未進門,一股濃烈的藥味兒便撲鼻而來。她不但沒有嫌棄,反而一臉心痛。
九月的天氣溫和舒適,并不寒冷,可是長壽殿里已經燃起炭火。
“參見賢妃娘娘。”長壽殿的宮女太監們立即行禮。
“起來吧,今天皇兒的病怎么樣了?”
宮女觀月過來斂衽:“娘娘放心,大皇子喝了藥,身子好多了,現在正在看書呢。”
賢妃一聽忙快步走進去。
只見一個少年身著月白錦袍斜倚在藍色織錦軟塌上,蒼白的臉上眉目如畫,長發如潑墨般隨意披在腦后,手執一卷書,看得正認真。
“皇兒,快放下書好好歇歇,別累著。”
大皇子朱瑄抬眸,露出一雙漆如點墨的眼,寧靜悠遠。
“母妃,您怎么過來了。”
大皇子說著就要起身。
“母妃想你了,便過來看看。”
賢妃走過去,扶住已經站起來的大皇子,母子倆一同坐在軟榻上。
賢妃看著俊美優秀的兒子,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可惜皇兒的身體,如果不是……想到過去,賢妃心中一痛,恨意難平。
手上柔軟的觸感,讓賢妃回過神來。
大皇子握著賢妃的手說:“母妃,我現在已經好多了,好好調理過兩年便可痊愈。而且,我很慶幸,也很開心。如果不是我身體羸弱,父皇也不會同意我跟母妃住在一起。能在母妃身邊長大,給我什么我都不換的。”
賢妃聽了大皇子的話,十分熨帖,仿佛春風吹進了心里,暖洋洋的。
賢妃溫柔地摸著大皇子的頭,撫著他的長發。
“皇兒的頭發為何沒有束起來。”
“束發勒得我頭皮痛,索性就披散著了。”
“今日是何人為大皇子梳頭?”
賢妃聞言目光在宮女們身上溜了一圈,語氣淡然,卻讓眾人不禁心頭一凜,戰戰兢兢。
宮女觀月撲通一聲伏地求饒:“今日是奴婢為大皇子梳頭,賢妃恕罪。”說著不停地磕頭。
大皇子笑著說:“母妃,您還不了解兒臣嗎?自在散漫慣了,不愿意受丁點兒拘束,就連束發兒臣都嫌麻煩。何況任何人都沒有母妃梳的舒服。”
賢妃聽了這話,不由得笑開了,笑容如春花初綻。
她揮揮手讓觀月起身,道:“那母妃就親自為我兒梳發。”
漆黑如墨的發絲映襯著顧琳瑯瑩白如玉的手,黑白分明,對比鮮明。
賢妃悵然慨嘆:“我兒還有幾年就要加冠了,到時就是大人了,母妃再也不能這樣為我兒梳發了。”
大皇子笑著說:“母妃到時可繼續為您的孫子梳發。”
賢妃脧了大皇子一眼,嗔道:“作怪!”
溫馨的氣氛被匆忙的腳步聲打破。
“啟稟賢妃娘娘,皇上病情加重,突然昏迷不醒。”
“速速備轎。”賢妃嚴肅地吩咐。
賢妃來到養心殿時,潘妃、寧妃都已經到了。
潘妃正跪坐在皇上床邊,她不愧是大燕第一美人,坐在那里默默流淚都如梨花帶雨、菡萏滴露般楚楚動人。
寧妃站在床邊向太醫們仔細詢問皇上的病情,攢起的眉頭泄漏了她的心事。
兩人見賢妃到來,都施了一禮。
賢妃也回了一禮。
賢妃是三妃中第一個進宮的,也是首位封妃的。當今皇上還未立后,之前一致由賢妃代掌鳳印,管理后宮。直至幾年前大皇子病重,皇上念在賢妃娘娘著實辛苦,把鳳印交由潘妃掌管,代理后宮。
潘妃執掌鳳印后并未驕矜狂妄,對待寧妃、賢妃比之從前更加恭敬守禮,讓皇上頗為滿意。
賢妃來到龍床前,只見皇上安靜的躺在床上,好似在沉睡。他面色如桃花般鮮艷,絲毫不見病容,微微起伏的胸膛像別人證明他還活著。
“為何不見李院使來為皇上診治?”賢妃問道。
潘妃擦擦眼淚,說:“之前正是吃了李院使的藥,皇上病情才加重的,我便做主先把李院使收押了。”
賢妃不再多問,轉而向孫院判和韓院判問起皇上的病情。
大燕朝太醫院長官是院使,設一人,其次是院判,設兩人,十名御醫,余下太醫未入品。
除了李豫,孫院判和韓院判就是太醫院最高長官。
孫院判說:“多虧了韓院判的藥,皇上臉色更好了,想必皇上過了不久便可痊愈。”
韓院判聽了這話,嚇得面如土色,暗想不知道孫院判如此說是無意的還是無意的。如果皇上病好了,他自然是加官進爵,得厚賞不在話下。如果皇上的病毫無起色,甚至有什么閃失,豈不是由他一個人背這個黑鍋?
最重要的一點是,他查不出來皇上患的是何病,根本無從下手,給皇上開的藥也只是讓皇上強身健體保存精氣。
“微臣不敢。”韓院判立即跪下,惶恐地說:“啟稟賢妃娘娘,臣無能,臣根本查不出來皇上患的是何病癥,臣給皇上開得藥也只是讓皇上強身健體之藥,臣剛才已經向潘妃說過了。”
他也是才察覺皇上患得不是心疾。
平時主要都是李院使為皇上診治,他們頂多請個平安脈。李院使一定知道皇上真正患的是何病,可是他卻從未與他們說過。想到這里,他對李豫的崇敬之心,忍不住生出些許埋怨。
不過,他更怨的是孫院判。
賢妃問向其他眾位太醫:“皇上為何昏迷不醒,到底是何病癥?”
下面低聲研究皇上病情的御醫們立即跪請賢妃娘娘恕罪。
賢妃被氣得不輕。
她只想知道皇上如今的身體情況而已,這些太醫們唯唯諾諾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一個個尸位素餐,讓她怎能不氣?
“孫院判,你來說,皇上到底患的是何病?”
孫院判心中正暗罵韓院判膽小鬼,咋聽賢妃娘娘點他的名,一驚之下,竟也不由跪下。
他定定神,方答道:“臣以為皇上是心疾加重以致昏迷不醒。”
賢妃忍著氣,沉聲追問:“皇上的心疾又為何會加重?”
“這……臣不知,娘娘恕罪。”孫院判一拜到底。
潘妃娘娘這時柔聲說:“想來姐姐太過擔心圣上都氣糊涂了,妹妹剛才說過了,皇上是喝了李院使的藥突然就昏迷不醒的,想來是李院使的藥開得不妥。”
賢妃揮揮手,讓一眾太醫平身。
她當然沒忘潘妃的話,故意多此一問,也只為借此試探一番,看看從太醫這里能否得到更多信息。
李府。
闔家上下得知李豫被關押,仿佛天塌一般,管事們紛紛來到李嫣面前討章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