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寒狠狠地瞪了田靜和一眼,想要反駁卻無從開口。
的確,自己就這么跑到谷雨哪里去,除了求安慰求順毛還能是做什么?
這是自己能干的事兒嗎?還算個男人嗎?
簡直丟人丟到姥姥家了!
電梯到達一層,田靜和看著氣鼓鼓卻一言不發的許寒,小心翼翼的前傾了身子,歪著頭看他的眼睛,試探著問:“怎么了?還真生氣了?”
許寒冷聲冷氣的反問:“誰生氣了?就憑你三言兩語也能氣著我?”說完,他把手里的外套往肩上一搭,推開田靜和走出電梯大步離去。
短短十幾分鐘之內被推開好幾次的田靜和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扁嘴道:“明明是只哈士奇還非得裝狼狗,心眼兒小的跟針鼻兒似的,還偏偏裝大度,當老娘看不透你的心思呢?老娘只是懶得跟你計較。”
許寒一路走到停車場,拉開車門坐進駕駛室里,卻沒有急著打火發動車子,而是靠在椅背上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思量了幾分鐘之后,他拿出手機給谷雨發信息:我如果去找你,會提前給你發信息。你安心做你的畢業設計,這邊的事情不用操心了。
幾秒鐘之后,谷雨的信息回過來:知道了,你不要沖動,就算你不相信任何人也要相信自己的父親。
許寒把信息看了兩遍,輕輕地笑了笑,抬手打火發動車子,駛出停車位的同時,也用手機撥打季秋晚的電話。
“Hello,許少。”季秋晚的聲音透著幾分得意。
“季小姐,你在哪里,有沒有興致一起吃個飯?”許寒禮貌的問。
“噢,真是不好意思,我晚上有約了。”季秋晚懶懶的說道。
“那晚飯后找個地方喝一杯?”許寒又問。
“明天吧,我今晚不方便。抱歉。”
許寒從心里罵了一句死矯情的娘們兒!嘴上卻笑得很溫和:“那好,明天中午,季小姐的時間留給我,ok?”
“Ok,明天中午,皇朝酒店西餐廳。”季秋晚說道。
“那就這么說定了。”許寒說完,便掛了電話。
*
谷雨等那幾個學弟學妹們圍著自己剛出爐的那兩只花瓶嘰嘰喳喳討論完畢離開后方又回來,站在花瓶跟前細細的看,挑剔不足之處,想著要怎么修補。
然而心里一直想著許寒說的那些事情,陶瓷廠被季氏注資,季秋晚要求進藍鳳陶瓷銷售部以及許寒的怒火中掩飾著沒有說出來的那些話,亂糟糟的堵在心里讓她不得安靜。
她早已經過了天真的年紀,經過巨變,也早就不再對生活抱有不切實際的夢想。自然明白季氏集團注資藍鳳陶瓷這件事情肯定不會是天上掉餡餅砸到了藍鳳的頭上。
輕輕地舒了一口氣,谷雨揣著手機回到閣樓上自己的房間,把房門關好,打開手機微信跟田靜和聊天。
季氏注資是怎么回事?谷雨問。
田靜和幾乎是秒回:事兒大了!你什么時候回來?
跟我說說到底是怎么回事。谷雨皺著眉頭把消息發出去。
田靜和許是覺得事情太復雜打字描述實在是太難,便發了一條長長的語音過來,把她所了解到的事情全都跟谷雨說了。最后補了一句:你必須得回來,咱們設計部若是交給季秋晚,兄弟姐妹們怕是沒活路了!
谷雨把田靜和的語音信息聽了兩遍,最后淡然苦笑——季秋晚真不愧是歐陽文倩的女兒,這母女倆對付人的手段都一樣,喜歡用錢砸。十年前是八十萬人民幣,如今是二百萬歐元。
然而不得不承認,這是最直接有效的辦法。至少對自己這個窮人家的孩子是有效的。看來是該為將來做打算了。谷雨站在窗前看著外邊的竹林,聽著樓下學弟學妹們的說笑聲,思緒飄出很遠。
那是她最不愿意回憶起來的日子,如果可以,她寧愿這輩子都不想起那一年發生的事情。
季冬陽和歐陽老教授離開景市十三天之后,父親谷朝陽辭去了藍鳳陶瓷廠的工作要去南邊賺錢,當時她很不理解,曾經問父親:“在廠里做的好好地,為何要去賺錢?”
父親愛憐的看著她,沉沉的嘆了口氣似是有千言萬語,卻只說了四個字:“為了責任。”
當時的谷雨并不能真正理解這四個字的意思,直到父親出意外的消息傳來,母親摔成癱瘓,許寒陪著她去把父親的骨灰帶回來安葬之后,許向天等來給谷朝陽送葬的親朋都離開后,留下谷雨在墓地談話。
許向天告訴谷雨,是因為她打碎了歐陽老教授的古瓷茶盞,人家索賠八十萬,谷朝陽才不得不辭職去賺錢的。
八十萬人民幣對當時的谷雨來說,無異于天文數字,她甚至不知道這筆巨款能用來做什么。但她卻明白,這八十萬要了她父親的命。
原來父親是為了她死的!谷雨跪在父親的墓碑跟前哭的撕心裂肺。
“孩子,別哭了。你父親已經去了,但你母親還活著,她還在醫院里等著你照顧。你也該長大了。”許向天把谷雨拉起來,把她從墓地帶回自己的辦公室。
谷雨一直都渾渾噩噩聽憑許向天擺布,直到許向天從他的保險柜里拿出一個盒子放在谷雨面前,并打開給她看里面大小不一的碎瓷片,她才猛然驚醒——就是這只青花瓷蓋碗!就是這幾片碎瓷讓老實巴交一輩子沒做過虧心事的父親送了性命!谷雨當時唯一想做的就是把這些東西再狠狠地摔一萬次,把它們摔成齏粉隨風飄散也不能解了心頭之恨。
“哎!千萬別摔!”許向天一把奪過谷雨手里的盒子,像是護心頭寶一樣護在懷里,“就算是碎片,也值好些錢呢!這是歐陽文倩留給我的,說這是你父親欠她錢的證據。再說,你摔了也沒用,你父親已經為這個送了命,你就是把這些碎片摔成粉,你父親也活不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