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鵬毅抱拳,“回公主殿下,再前行一個多時辰便是孤山峪,這孤山峪……”剛想分析孤山峪的山勢地形,但想到說出來公主也不會懂,便又憋了回去,挑了些簡單易懂的詞匯來說。“我們大軍穿過孤山峪時會有危險,臣這么為您講吧,這條路旁有山,而我們大軍通過時,若有人提前埋伏在山上,向山下射箭或扔火藥、推大石,我們山下騎兵幾乎無還手之力,我們正因此事開會討論戰術,希望將損失降到最少。”
“那討論的結果怎樣呢?”顧風華問。
崔鵬毅道,“如今的方案是,想麻煩公主殿下喬裝成兵士的模樣,隱藏在隊伍中,以空著的皇家馬車作為誘餌,將刺客引誘來,以此安全度過孤山峪峽谷。”
一旁的北申譽一言不發,定定看著尊貴的小公主。
顧風華也直接將其當透明人,“但是若真按照崔大人的決定,本宮的皇家馬車怎么辦?為了加速行程,本宮就帶了這么一輛皇家馬車,該不會到金龍部落時,要本宮穿著宮裝騎馬吧?”
崔鵬毅一愣,是啊……若皇家馬車損壞,確實有辱國體,“臣考慮不周,還望公主殿下原諒。”
北申譽心中冷笑——這種性命攸關的危險時機還管什么面子不面子,女人果然是女人。
“而且,”顧風華頓了一下,繼續道,“本宮的命是命,難道兵士的命不是命?這一萬人馬本宮帶了出來,就想一個不少地送回去,他們的父母、妻與子在等他們回家。所以,讓本宮喬裝而用兵士們的血肉抵擋襲擊之舉,本宮定是要拒絕的。”
北申譽微怔。
帳篷內,所有人吃驚,因不諳世事的公主之言。
他們也不希望有傷亡,但戰爭又如何避免傷亡?
“剛剛崔大人說我們前行恐遇埋伏,為何埋伏的一定要他們而不是我們?聽起來埋伏很好玩嘛,本宮想做埋伏的一方。”顧風華閑閑道。
崔鵬毅一愣,雙眼瞳孔微微擴大,又不自主道,“公主殿下的意思是,以大軍為誘餌暫扎營不動,派刺候營先行清掃障礙?”是啊,淺顯的道理,為何剛剛他們未想到?
點到為止,顧風華不想出太多風頭,便打馬虎眼,“本宮不管你用何戰術,反正本宮要當埋伏人的一方,不要當被埋伏的一方。”
一旁有官員道,“崔大人,但我們的人馬都是騎兵……”
顧風華笑道,“難道他們生下來就是騎兵?騎著馬從娘胎里出來的?”
眾人忍不住笑了,剛剛提出問題的官員低頭羞愧難當。
公主短短兩句話,眾人已茅塞頓開,崔鵬毅立刻起身去了營長門外,“來人,傳各大小分隊隊長,即刻選拔武功高強者五千,做刺候隊趁夜清掃障礙。”
帳篷內官員也都驚喜,因按照如此策略,非但不會損壞皇家馬車,更能將傷亡減的最低。
見該說的說完,顧風華便想功成身退了,故作困倦地打了個哈欠,“你們繼續聊吧,本宮先回去休息了。”說著,起身離開。
身后,是大臣們齊齊的跪拜之聲。
北申譽內心微微震撼——晉國派出的和親公主不應該只是個工具、只知道哭哭啼啼的傀儡娃娃嗎?為何會這樣?
回了營帳。
宮女們伺候著顧風華洗漱完畢,換了衣服上了床。
“那些男子還瞧不起咱們女子,最后的主意還不是咱們公主殿下出的?”彩霞憤憤然。
彩蝶也狗血沸騰,“是啊,誰說女子不如男?”
……
一望無垠的蒼茫草原被山峰所阻,雖不高,卻也有數丈,其勢陡峭,儼然形成了一道天然大門,把守在草原之上。
這便是孤山峪。
當晉國和親車隊大軍到達孤山峪峽谷時,已接近午時,向懸崖頂一望,皆是一身鎧甲的晉國騎兵,在山頂處晉國旌旗招展,好不威風。
那種獨占鰲頭的氣勢令人熱血沸騰,山頂守衛的兵士們雖經歷徹夜浴血奮戰,卻依舊神采奕奕,當低頭看著自己騎兵兄弟們呼嘯而過時,疲憊傷痛一掃而光,唯有無限榮耀,在異國他鄉守衛自己兄弟、效忠君主是每一名軍人的夢想,當看著山下奔騰大軍而過,山上兵士忍不住吶喊出來,以此發泄心中激動。
山下騎兵們也是斗志高漲,一些騎兵在度過峽谷時,高舉馬刀吶喊,與山上兵士遙相輝映。
宮女們被這震耳欲聾充滿熱血的吶喊聲感動得幾乎落淚,對自己身為晉國人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相比之下,倒是顧風華則十分淡定,甚至連車窗看都沒看,靠在車廂看著書,一頁一頁,看得仔細。
彩蝶忍不住道,“公主殿下難道不出來看看嗎?這千軍萬馬過峽關的場面,是奴婢今生第一次見,真的是太壯觀了!”
“是嗎?那你便多看看罷。”顧風華隨口回答。
秦詩語不解,“公主殿下,這可是您的子民啊,您難道不感動嗎?”死活也想將公主勸出來。
“感動。”顧風華心中道——感動有什么用?感動也不能回去,馬上就要嫁給一個老頭子。
只要一想到自己要嫁的人,再沸騰的熱血,也能瞬間熄滅。
秦詩語只覺得心底有種說不出的激動涌出,“公主殿下,奴婢真幸運生在晉國,成為晉國人。”
顧風華但被秋云這一折騰,也想去看看熱鬧了,“好吧,就依你,本宮出去看看就是。”
說著,放下手上的《農志》,站起身來從車廂鉆了出去。
車外,是耀目的陽光,顧風華伸手擋住刺眼的光線,周身層疊的紗裙綢衫紛飛,在這滿是鎧甲的騎兵中央,猶如鐵葉間有朵絕美花朵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