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得不說,不羈丹對顧風華改觀,一頓飯,減了不少敵意。
“蠢公主,無論這草好不好吃,你的心意雜家領了,雜家不是個渾人,既然你對雜家好,雜家也會對你好。下午,雜家便帶你游歷部落,領略草原風光?!辈涣b丹趾高氣昂,好像真從那混世魔頭變?yōu)闃O具威嚴的皇子一般,就連說話也盡量將痞氣壓倒最低,竭盡全力溫文爾雅、咬文嚼字。
顧風華由秦詩語扶著,渾身忍不住地顫抖——憋笑憋的,她真恨不得沖去塞給不羈丹一個浮塵,再教他捏個蘭花指。
不羈丹越發(fā)覺得自己威風了,自從有了“雜家”這么有格調(diào)的自稱。
他幾步走了賬外,已迫不及待讓眾人見識下他的威嚴,剛一出門,見到個閹人,在晉國被稱為太監(jiān),對著一名宮女細聲細語地責備。
“怎么這么不小心呢,若沖撞了公主殿下,被怪罪下來怎么辦?雜家,也是幫不了你的?!?/p>
聰明如不羈丹,當看到這一幕,自然徹底明白。
他猛地轉身怒視顧風華,小麥色的皮膚通紅,額頭青筋暴起。
“顧!風!華!”三個字從牙縫里擠出,好像要用他那一副白閃閃的好牙將顧風華咬死一般。
顧風華微微一笑,“你這樣連名帶姓稱呼本宮,倒是比蠢公主好聽多了?!?/p>
不羈丹瞇著眼,眼中滿是危險,他一步一步慢慢向顧風華逼近,“你……太陰險了,竟將雜……呸,將我比作閹人,你……”
影魂衛(wèi)見狀,頓時沖了過來,卻又被顧風華一個眼神擋了回去。
顧風華挑眉,還沒人敢在她的地盤上撒野,“請別侮辱宦官好嗎?我國宦官雖身體殘疾,但也是獨立的人、擁有完整的人格,他們用自己辛勞和忠誠得到人們的尊重,比你這喜歡口出狂言卻一無所事的紈绔子弟好了不知多少倍?!?/p>
兩名太監(jiān)聞此,心中感動不已,有個竟然紅了眼圈。
在他們眼中,自己是連人都不如的奴才,但在公主殿下眼中,他們竟然還是值得尊重的人,不為別的,就為公主這句話,他們也要用心伺候公主一輩子,即便是在這荒蠻之地。
“你才無所事事,小爺我哪里紈绔了?”不羈丹的吼聲震天,剛經(jīng)歷完變聲期的低沉沙啞少年之聲,有種別樣的性感。
這是顧風華自己的院子,周圍滿是自己的人,便不用再佯裝天真。
她笑容溫暖,但看在不羈丹眼中卻比惡魔還可恨?!澳悄銇碚f說,你平日里做了什么,不說為部落做了什么貢獻,你可做什么工作為你父親解憂?”
不羈丹愣了下,努力想了想,而后道,“你以為我不想為父親解憂?但昨日你也聽到,我想上戰(zhàn)場,父親卻不允許。”
顧風華抬眼望向院外一絲不茍站崗的衛(wèi)兵,再看向遠方正在放牧的族人,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不,本宮說,你且聽好。分憂者,排出憂患、分擔煩惱也。若你真想為盟主分憂,不僅僅一定要上戰(zhàn)場,還有很多你力所能及之處,例如幫助族人解決問題,例如協(xié)助三夫人料理部落事宜?!?/p>
不羈丹冷笑,“你讓小爺我干女人的活?”
顧風華笑了笑,“若女人什么都能做,還要男人干什么?”
不羈丹剛要反駁,見顧風華還有話要說,好奇其說話內(nèi)容,便憤憤然地閉了嘴。
顧風華遠眺,目光悠遠,淡淡道,“有句話說得好,人無遠慮、必有近憂,若想徹底解決齊蘭國被欺的局面,必須要從根源入手,而非口口聲聲殺什么晉國狗、北秦狗。聰明,固然是好,若眼光長遠胸懷天下,那便是大智慧;若目光短淺心胸狹隘,那便自作聰明。”
不羈丹自然知道顧風華的意思,他屬于后者,“這世上還有一種人,你知道是什么人嗎?”
顧風華收回視線,看向不羈丹那如同被激怒的小公雞的模樣,無辜地搖了搖頭。
不羈丹哼了下,伸手指著顧風華那小巧的鼻尖,“就是空口白牙說大話的人,這些一套套的大道理,你以為別人不會說?能說會道的人多了,有本事你去做??!光說不練有什么意思?”
顧風華失笑,“本宮為什么要去做?”
不羈丹一股子怒火,“你剛剛不是說要解決齊蘭國被欺的局面嗎?既然你能解決,為何不去解決?”
顧風華忍不住笑了起來,“為何本宮要去解決?而齊蘭國如何,關本宮什么事?”
不羈丹被顧風華一句話頂?shù)脝】跓o言,一股火無從發(fā)泄,舉起拳頭比劃兩下,卻發(fā)現(xiàn)這蠢公主無絲毫懼色,最終,他又放下了拳頭,氣得跳腳。
顧風華懶得看那斗敗的小公雞,轉而問向不羈卿,“三公,午膳都是素菜,你怕是沒吃飽吧?”
不羈卿俊臉緋紅,“不不,菜色豐富,口味清爽,我很喜歡,多謝公主殿下的招待了。”
顧風華由衷笑著點點頭,因這好感,聲音越發(fā)溫柔,“那敢問三公,下午要帶本宮去何處游覽呢?”
不羈卿想到剛剛發(fā)生的一幕,只覺得心生愧疚,卻不知自己這愧疚是對那些挨打的族人還是對自己過去二十一年的信念,但轉念一想,既然決定聽從風華公主的教導,便不能有疑義。
“公主殿下,您喜歡河嗎?距離這里不遠,便是蘇木姑河,那是我們齊蘭國的母親河。”
“等等!”一旁有人不樂意了,一把將三公不羈卿拽了過去,塞到自己身后。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不羈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