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瓊兒的語氣陰冷而狠毒,同她方才表現出來的善良柔弱,截然不同。涂菲媛抬起頭,迎上李瓊兒威脅的眼神,不由得笑了。
如果村民們發現,他們心中美麗、善良、溫柔體貼的女子,實際上是一個陰狠、自私、殘酷、不知廉恥的賤人,不知心情是怎樣?想到這里,有些興味,看著李瓊兒,口中說道:“我不借,你們走吧。”
李瓊兒愣了一下,立時惱了:“涂菲媛,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聲音壓得低低的,說完,伸手往涂菲媛的耳邊拂去。看似溫柔,想要幫她撩起碎發,實則,指甲兇狠地掐向她的臉。
涂菲媛眼神一冷,手中梳子往外一翻,迅速擋在面前。頓時,只聽一聲痛呼,李瓊兒迅速收回手。卻是晚了,嬌嫩的手背上,印著深深的數道齒印,鮮紅鮮紅的。
“好走不送。”涂菲媛似笑非笑,收回梳子。
手背上的疼痛,讓李瓊兒睜大眼睛,死死瞪著涂菲媛。
這個死肥妞,還真是變得不一樣了,膽子竟然肥成這樣!李瓊兒抿緊唇,恨不得把涂菲媛按在地上,狠狠扇一頓耳光!然而,余光瞥見院子外頭的許凌云,深深吸了一口氣。壓下怒意,說道:“你要如何才肯借?”
“你湊近一點,我告訴你。”涂菲媛抬起臉,對李瓊兒勾了勾手指頭。
李瓊兒目露狐疑,盯著涂菲媛手里的梳子,把雙手都背在后面,才靠近過去:“你說。”
“把你頭上的瑪瑙簪子摘下來。”涂菲媛的目光向上一移。
李瓊兒聽罷,愣了愣。很快,反應過來:“原來你看上我的簪子了?”看著涂菲媛的眼神,像在看天上掉下來的怪物——還以為死肥妞長什么本事了,原來不過是見錢眼開,看上她的簪子了!
“呸!”李瓊兒輕唾一口,斜起眼角,看過去道:“就算我給你,你敢要嗎?”
“誰說我要你的簪子了?”涂菲媛看著李瓊兒鄙夷的神情,眼前浮現出她與白大富抱在一處時,那副浪蕩媚態,勾了勾唇:“白大富送你的東西,我要一半!”
李瓊兒猛地睜大眼睛,倒吸一口涼氣:“涂菲媛,你可真敢想啊!”
“你可以不答應。”涂菲媛視線一轉,掃過院子外頭的許凌云,眸中浮現冷誚。
秋闈就快要到了,許凌云怎么舍得涂大海的筆記?只要許凌云舍不得,李瓊兒就不得不舍得。
對許凌云這個未婚夫,涂菲媛相信,李瓊兒心里是滿意的。只不過,白大富的糖衣炮彈太兇猛了,所以她才偷偷摸摸腳踏兩條船。但是,如果讓李瓊兒在兩人中選一個,李瓊兒必是選擇許凌云。許凌云長得俊,讀書好,跟著他,李瓊兒搞不好還能撈一身鳳冠霞帔。
果然,李瓊兒掐著手心,咬牙說道:“好,我給你!”
“我等著你。”涂菲媛說道,忽然驚訝一聲,說道:“對了,白大富送你的東西,我記得一共有八件。一人一半,共是四件,你別數錯了。”
李瓊兒瞪起眼睛,氣得臉都歪了。這個死肥妞,倒是記得一清二楚!不禁咬起嘴唇,有些后悔起來,她不該每次得到寶貝,都戴出來顯擺的!這下好了,損失慘重!心里滴著血,眼神閃了閃,擠出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轉過身,朝外走去。
她可不會悶不吭聲地犧牲,她要讓許凌云知道,她為他付出了多少。誰知,沒走幾步,便聽身后傳來一聲:“許公子,我要考慮一日,你明天再來吧。”
李瓊兒神色一怔,狐疑地轉身,看向涂菲媛:“你什么意思?你不相信我?”
“怎么會?”涂菲媛揚了揚眉,“就是——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你知道吧?”
李瓊兒一愣,驀地只覺這句話有些耳熟。陡然想起,昨日在河邊,被撞破好事時,她對涂菲媛說過一模一樣的話!
剎那間,李瓊兒明白了,涂菲媛不讓她邀功,她要她白白吃這個癟!瞪著涂菲媛半晌,李瓊兒只覺表情快要裂開來,努力忍著,從牙縫里擠出來:“好!”
死肥妞,敢貪她的寶貝,也不嫌燙手?腦中閃過一個身影,李瓊兒陰沉地笑了。
轉過身,往院子外面走去:“涂姑娘心軟了,我下午再勸勸她,想必就可以了。”
“多謝瓊兒。”許凌云站在外頭,沒有聽清兩人的全部對話,憑借零零星星幾句,認定李瓊兒下了大力氣。故此,真心實意地道:“瓊兒當真是聰慧無雙,這么快就打開涂姑娘的心結。”
李瓊兒垂下眼睛,掐著手心,擠出細細的聲音:“云哥快別這么說,折煞我了。”
涂菲媛看著兩人走遠,起身回屋,從床底下拖出一口木箱子。
打開蓋子,揭開一層層油紙,一本本有些年頭的書籍便露了出來。封皮用類似小篆的字體寫著書名,里面的內容是規整的文章,只可惜涂菲媛一個字也不認得。
這個世界的字體,與前世相差甚多。涂菲媛拿出兩本書,翻了翻內容,幾乎沒有認識的字。不過,卻在書中發現一個字跡。工整,有力,規矩。如果她沒猜錯,這就是這具身體的父親,涂大海的字跡。
涂大海是村里的風云人物,典型的飛上枝頭變鳳凰。當年考上榜眼后,人人口中都談論他,三句不離他的名字。隨著涂大海的音訊全無,才漸漸淡了下來。
涂菲媛搖了搖頭,把書放回去。官場沉浮,詭譎多變,老實規矩的人是站不住腳的。涂大海的字跡,老實又工整。字如人,涂大海寫著這樣的字,只怕是個老實規矩的人。這些年來,音訊全無,只怕……
快到中午了,涂菲媛折好油紙,蓋上木蓋,推回床底。走出屋子,來到西墻根下,揪了一小把鮮嫩的豆角。洗干凈切成小段,擱在一只小瓷碗里,又切了蔥末,撒在上面,外加一小撮鹽巴。思考一時,進屋拿了一只雞蛋,磕破蛋殼,臥在碗里頭。
往鍋里舀了幾瓢清水,將小瓷碗放在篦子上,又蒸了幾個窩窩頭,燒火做起午飯來。熾熱的火焰,烤得涂菲媛很快流下汗來。聞著從鍋沿里漸漸溢出來的飯菜香氣,涂菲媛不僅沒有露出笑容,反而皺起眉頭。
太窮了,家里實在太窮了。爺爺奶奶的年紀大了,多吃點有營養的東西才行。天天都是窩窩頭,一點肉星、油星都見不到。
這樣下去可不行。涂菲媛一邊往灶里填著柴火,一邊擰起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