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李氏也沒有心軟:“孩子,你不能再吃了。你吃了這些,盡夠了。”
他小小的身子,能盛多少東西呢?李氏算著,三碗湯和肉,足夠他熬過這一晚上了。因此說道:“好孩子,你歇著吧,我們?nèi)コ燥埩恕!?/p>
少年抿著嘴唇,濕漉漉的眼睛看著李氏,無辜地眨動。李氏壓下不忍,摸了摸他的頭,端起碗,與涂老頭先后走了出去。少年的眼神一直追隨著李氏和涂老頭,直到兩人的背影消失在門口,才收回來。
目光一轉(zhuǎn),落在站在門口的涂菲媛的身上。四目相對,霎時間,少年濕漉漉的目光變得機警起來。一種專屬于野獸的戒備與兇猛,出現(xiàn)在他的目光中。
“不裝了?”涂菲媛挑了挑眉頭,冷冷地道。
少年睜著一雙清凌凌的眼睛,目光里滿是機警與敵意,就像被搶占了地盤的小獸,亮出爪牙,試圖恐嚇對方。
“你再給我擺出這副表情試試?”涂菲媛放下手臂,向前走了兩步,目中盡是危險。她抱他回來,給他燉雞吃,他敢這樣看她?
少年的目光不變,仍舊一副戒備與敵視。就在涂菲媛挑高眉頭,就要走過去時,他忽然露出兩排雪白整齊的小牙,對涂菲媛呲了呲。隨即,仰面“撲通”一聲,躺了下去。
那聲響,便如骨頭撞在硬邦邦的床板上,聽著就覺得疼。偏偏他一身是傷,竟也感覺不到似的,一聲痛哼都沒有。只把身子一側(cè),面朝里,拉起被子蒙上頭,一動也不動了。
本來打算教訓(xùn)他一頓的涂菲媛,見此情形,不由睜大眼睛,面露愕然。
“媛媛?怎么還不過來?”李氏的聲音響起。
“就來!”涂菲媛口里應(yīng)道,隨后,壓低聲音,對床上隆起的身影道,“你,給我放聰明點兒。這個家,我說了算。沒你撒野的地兒,你記住了。”說完,轉(zhuǎn)身走出去。
床上鼓起的身影,一動也不動。
桌上,有肉有菜,有香噴噴的餅子,煞是誘人。涂菲媛坐下來,剛抓起筷子,便見李氏端著一只碗從外面走進來:“媛媛,來,你也吃一碗。”
李氏心里最疼愛的,始終是小孫女兒。見少年一次吃了好幾碗,心里忍不住想道,該有多好吃呢?既是好吃的,小孫女兒也該吃一碗。便盛了一碗肉湯,又把余下的一塊雞胸脯盛了,端進屋里來。
“奶奶,你快坐。”這雞肉被人用腳踩過,涂菲媛又哪里肯吃?站起身來,接過李氏手里的碗,說道:“雞湯是大補的東西,留給那個小子吃吧。我吃肉,就不吃這個了。”說著,端起碗,走出屋子,把肉湯倒回灶邊的罐子里。
李氏不禁急道:“那肉湯還有許多,你就是吃一碗,又礙著什么?”
“他不是能吃么?我瞧著,這么點兒,僅夠他吃兩頓的。”涂菲媛清脆地說著,腳下走了進來,在桌邊坐下,把筷子塞進李氏的手里:“奶奶,快吃飯吧。”
說完,率先抓過一只餅子,吹了吹,張口咬了下去。但覺一邊松軟,一邊焦脆,掛著香噴噴的一層油光,好不香甜。
“嗯,好吃。”涂老頭向來少操心,只見小孫女兒執(zhí)意,便也不勸。伸出大手,抓過一只餅子,送到嘴邊咬了起來。
李氏無奈又沒轍,嘆了口氣,只得握著筷子,也吃了起來。
隔壁屋里,少年側(cè)身躺在床上。慢慢的,被子落下來,露出一張傾國傾城的面容。漆黑的雙眸,清凌凌的,不帶任何感情。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猶如翻飛在黑暗中的蝴蝶。秀美挺直的鼻子,微微聳動,咽了一下口水。
吃過飯后,李氏和涂老頭來到屋里,給少年上藥。一邊給他說話,一邊詢問他的姓名、家里住址等等。
少年只是睜著一雙濕漉漉的眼睛,猶如無辜的小鹿,偶爾說出一句“疼”,其他什么也不講。偏偏他生得好,聲音又婉轉(zhuǎn)不休,讓人聽了,瞬間忘記本意,只顧著對他噓寒問暖。
到最后,李氏和涂老頭也沒問出什么來。關(guān)了屋門,走出來,對院子里做著各種減肥操,折騰著稀奇古怪姿勢的小孫女兒道:“媛媛,今晚你就跟我們一起睡吧。”
家里就這兩間屋子,少年睡了涂菲媛的那間,涂菲媛便只能跟二老一起睡了。
“哎!”涂菲媛哪會不應(yīng)?能跟爺爺奶奶一起睡,也只有很小很小的時候,有過這種幸福的經(jīng)歷。只聽此時還有機會,心里喜得不行,連忙應(yīng)道。
又堅持了一會兒,停下做操,呼出一口氣,抬袖擦了擦汗,說道:“奶奶,我去外面跑兩圈,一會兒就回來。”
李氏忙攔道:“媛媛,你就在家跑不行嗎?”
就小孫女兒做的那些個姿勢,也虧得是晚上,離得遠一些根本看不清。要是白天,被人見了,不知道要惹出什么閑話來。聽到涂菲媛要跑出去,不由得就擔(dān)心起來。
“奶奶,咱家院子太小,跑不開。您別擔(dān)心,我一會兒就回來。”涂菲媛說道,抬腳跑了出去。
減肥是個力氣活兒,還得有耐心、有韌勁兒,否則是不成的。幸好這兩樣?xùn)|西,涂菲媛都不缺。繞著村子跑了幾圈,直累得快動彈不得了,才進了院子。
李氏和涂老頭坐在門口,打著扇子,在說話兒。見她回來,李氏忙站起來,道:“累出一身汗吧?快來,我燒了水,媛媛擦擦身上。”
“謝謝奶奶。”涂菲媛說道。走到井邊,打了冷水,又兌了熱水,端進屋里頭。
擦了個澡,身上頓時清爽許多。涂菲媛走出來,在二老跟前坐下了,撿著有趣兒的說了一番,直逗得二老呵呵笑個不停。待得晚了,一家人才歇了。
次日,涂菲媛早早醒了,打開門走出來,準(zhǔn)備早飯。
那天買的雞蛋,還有三只,為免爺爺奶奶都給那小子吃了,涂菲媛果斷拿出來,打碎了,做了一鍋雞蛋疙瘩湯。又切了一把蔥花,捏了一小撮鹽巴,兌了幾滴醬油,攪拌均勻了,倒進鍋里。頓時,一鍋香噴噴的雞蛋疙瘩湯就出來了。
做好飯后,天色還早。涂菲媛想了想,舀出一碗來吃掉,只見屋里二老還睡著,沒有起身的動靜,便沒叫他們。刷了碗,轉(zhuǎn)身走出院子,往城里去了。
她走得太早,卻不知,就在李氏和涂老頭醒來后,發(fā)生一件事。
卻是李氏起來后,不見小孫女兒的身影,便知道她一準(zhǔn)兒是做好飯吃完就上工去了。于是,走到里屋,抱出盛著雞湯的罐子,準(zhǔn)備給少年熱一碗雞湯吃。
誰知,罐子輕飄飄的,顯然不是昨晚放進來時的那種沉甸甸的感覺。打開一看,只見雞湯沒了,雞肉也不見了,就連骨頭都沒剩下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