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小子!”涂菲媛捂著耳朵,氣得就要朝少年揍過去。卻只見少年一直退到床邊,縱身一躍,跳到床上,抵著墻壁。
“想活命,就別去山里。”少年微微揚(yáng)著下巴,眼角向下看去。不同于在涂老頭和李氏面前的嬌媚婉轉(zhuǎn),聲音帶了一股子冷清,好似唇齒間含了冰塊,泠泠悅耳。
一句話,將涂菲媛的怒意壓了下去,眸中閃過詫異:“山里究竟有什么?”
少年卻不肯吭聲了,眸子又是一撇,別過頭不看涂菲媛了。
“你還來勁了?”涂菲媛放下捂著耳朵的手,提著裙子走到床邊,往床上爬去:“告訴你,這個家里我做主,你不討我歡心,誰也留你不得!”
少年的眼睛微微瞇起,看向涂菲媛的眼里,閃過一抹銳利的鋒芒。然而,涂老頭昨晚對他說的話,又在耳邊浮現(xiàn)出來。抿了抿唇,那抹銳利的鋒芒,一閃便消匿下去。
“你說不說?”涂菲媛爬上床,去逮少年,“你乖乖的,我問你什么,你答什么,有的是你的好日子過!”
少年是個大胃王,每頓飯吃的比豬還多,又饞的不行,一只瓜便能叫他咕咚咕咚直咽口水。涂菲媛自忖逮著他的弱點,就此引誘起來:“我今天進(jìn)城,或許買豬肉,或許買雞肉,或許買牛肉,或許買羊肉,你喜歡吃什么?”
少年眼神微動,顯見是動心了。涂菲媛心中有了譜,更加跑出誘餌:“我瞧著你穿這件衣裳不太好看,不如我扯幾尺棉布,叫奶奶給你做一件新衣裳?你喜歡什么顏色?你生得這樣白,穿什么都好看。天青色怎么樣?湖藍(lán)色呢?”
“紫色。”少年漆黑秀美的眉頭微微擰了起來,看向涂菲媛的眼神,有些嫌棄,然而神情又有些掙扎,抿了抿唇,那抹掙扎便消去了,眼中只剩下嫌棄:“不吃羊肉,不吃魚肉,其他都吃?!鳖D了頓,咽了下口水,“多買點兒。”
小樣兒,還當(dāng)自己是大少爺了?涂菲媛不著痕跡將他打量一遍,心中暗暗決定,今天回來就買羊肉了??诶飬s道:“你想買什么,我就給你買什么。只不過,你先告訴我,山里究竟怎么回事?”
話音落下,少年的眉頭又?jǐn)Q起來??聪蛲糠奇碌难凵?,不僅帶著嫌棄,還有些討厭。仿佛若不是涂老頭訓(xùn)誡過他,他都能一腳把涂菲媛踢飛了去。然而,眼前飄過紫色衣裳,各種香噴噴的肉,薄唇漸漸張開了:“你別去就是了?!?/p>
說了等于沒說!涂菲媛沒好氣地道:“我就是要去,才問你的!你告訴我,山里有什么,我去的時候避著點兒!”
少年抿緊嘴唇,盯著涂菲媛,忽然扭頭,縱身跳下床,打開門往外頭去了。
“你回來!”被撂在床上的涂菲媛,不由得揚(yáng)眉,她還治不了他了?也跳下床,往外頭走去,卻只見少年已經(jīng)來到灶邊,揭開鍋蓋,舀出一勺疙瘩湯,就著勺子,往口里送去。
這人,莫非是被豬養(yǎng)大的?誰家吃飯用勺子?涂菲媛擰起眉頭,劈手去奪:“你不許吃!”
少年的力氣奇大,涂菲媛奪了一下,竟是絲毫沒奪過來。又見少年扭身一躲,仰頭往口里倒了一口疙瘩湯,吃完之后,又去鍋里舀。
涂菲媛神色一沉,松開了他,彎腰從灶邊撿起一根柴火,朝他身上抽過去:“我叫你放下,你聽見沒?”
照他這個吃法,鍋里全是他的口水,爺爺奶奶還怎么吃?涂菲媛可不是情竇初開的小姑娘,更是被員工們?nèi)艘娙宋返蔫F血老板,那是一絲兒憐憫心腸也沒有的。哪怕少年生得天仙一般,在她心里也討不了一點好處。拿起一根樹枝,就朝少年的身上抽去,半點不手軟。
少年身形機(jī)靈又敏捷,涂菲媛原本沒指望一下就抽到他,誰知,一樹枝子下去,竟然準(zhǔn)準(zhǔn)打在少年的身上。不由微微訝異,他什么時候這么乖了?
才想著,忽然一個急促的聲音響起來:“媛媛,你怎么打狗剩?。俊眳s是李氏和涂老頭不知何時起了,打開門,便見涂菲媛拿著樹枝抽人,連忙走過來。
涂菲媛見狀,手下一頓,心里憋了一口氣。
自從少年來到家里,她竟沒占著一絲便宜。先是家里好吃的東西,爺爺奶奶都留給他了。再是被他抽了腰帶綁住手腕,被他挪了凳子壓她的腳,被他咬了耳朵。這回倒是抽了他一下,偏偏還叫爺爺奶奶看見了,給他惡人先告狀起來!
“他拿勺子吃東西,我不打他打誰?”既然被看見了,涂菲媛也不遮著掩著了,揚(yáng)起手又朝少年抽過去,“你給我放下!”
李氏快步走過來,奪她手里的樹枝,說道:“狗剩連名字都記不得了,又怎么記得這種小事?媛媛快別打了,再打壞了他,他身上可是有傷的。”
李氏過來的時候,少年已經(jīng)靈敏地躲到后頭,口里低嗚了一聲,道:“打,痛痛?!?/p>
眨著一雙濕漉漉的眼睛,又無辜又可憐,讓李氏更加心疼起來,忍不住責(zé)怪地看了一眼小孫女兒:“你看,都打疼他了?!?/p>
“媛媛下手有分寸,怎么會打疼他?”這時,涂老頭走過來,笑呵呵地道:“你沒瞧見,媛媛手里撿的樹枝,才手指頭這樣細(xì)?稍一用力,就打斷了,又怎么可能打疼人?”
李氏低頭看去,果然如此,“哎喲”一聲,說道:“都是狗剩,皮太嫩了,稍一碰就疼。媛媛啊,往后你也別招他,這孩子看起來就是個富貴的,可打不得。”
涂菲媛一聽,心里更憋屈了,抿著唇不說話,只狠狠瞪著少年。
少年眨著一雙漆黑的眼睛,眼神濕漉漉的,躲在李氏的身后,就像才出生不久的小奶狗。
李氏目露憐色,牽住他的手,又對涂菲媛道:“狗剩在咱們家也住不幾天,等到告示打出去,他家人就來了?!闭f到這里,壓低聲音,對涂菲媛道:“萬一他向家人告了狀,對咱們卻不好!”
涂家是莊稼戶,老實巴交的人家,又沒有靠山,連村長家都得罪不得,又何況城里的富貴人家?李氏怕惹禍,只叫小孫女兒忍著些。
涂菲媛明白,只是心里有氣,丟了樹枝,抿著嘴往屋里去了。翻出藏起來的一把錢,取了一百文,便往外走了:“我上工去了,中午不回來吃了?!?/p>
都這個時候了,再進(jìn)山卻晚了,況且被少年氣了一通,涂菲媛也沒心情了。出了籬笆院子,便往村子口走去。
走了一段,腳漸漸跛了。卻是昨晚被少年挪了凳子,一屁股坐下來,壓傷了腳。之前不覺得,待走得久了,便覺得腳上刺刺的痛。
李家。
“天大的氣也不能當(dāng)飯吃!”李母走進(jìn)屋子,喊著不肯起床的李瓊兒,“別懊了,不就是跟許家退婚?嫁進(jìn)白家有什么不好?白大富手里漏出來那些東西,你難道看不見?你若是進(jìn)了門,還不得當(dāng)少奶奶?”
李瓊兒的眼睛閃了閃。
“還是你把白家那婆娘的話當(dāng)真了?”李母又道,“我告訴你,白大富這樣對你,他敢不娶你,咱們?nèi)腋疵?!?/p>
“我知道了。”李瓊兒慢慢坐起身來,姣好的面上,掛著一道血痕,伴著她冰冷的神情,顯得十分陰沉。忽然,掐住手心,口里溢出一聲冷笑:“我想嫁給誰,便嫁給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