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前芍藥妖無格,池上芙蕖凈少情。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
沈妍汐確實不會作詩詞,而前世留存在腦海里的唯有大量的醫術毒藥,那些個文雅的、風花雪月的古詩詞真真是少得可憐,就算是想要剽竊一下先人的智慧,她也是絞盡腦汁努力想了好一會兒才從記憶深處挖出這么一首還算符合目前主題的詩作。
其實,她本不愿意浪費這大量的腦細胞去搜魂兒似的想詩詞,本想著沈妍萱送上的只要不是太差,她就節省點精力照著背出來就是了??山Y果,那詩是好詩,卻是一首情詩,那是能在現在這場合里念出來的嗎?
東臨還算是開放,男女大防沒那么嚴厲,但也沒開放到堂堂官家千金光天化日之下念情詩也無妨的地步,尤其這是宮中賞詩會,在場的都是放眼整個東臨都最尊貴的人,她還有個未來王妃的身份擺在那兒,情詩一出,她的清譽還要不要了?皇上太后都在上頭盯著呢,小命要不要了?
果然還是不能抱希望于處心積慮不想她好的好妹妹,只好探底兒的在腦海深處挖了挖,勉強挖出這么一首詩來。
她不記得這是那位大人的詩作,也記不得原本題目為何,只記得好像是有這么一首詩,便毫無負擔的吟誦了出來,聲音清淺軟和,如林間的雀兒,似隱在煙霧繚繞中的琴音,讓人忽覺耳目清明,懨懨的精神都不由為之一振。
從太后皇上,到朝臣家眷,皆在這輕喃細語般的吟誦中失神,御花園內剎那靜默。
君殤正在思索著那盤芙蓉糕的問題,他雖看似無心實則始終注意著她的一舉一動,自是沒有錯過她咬牙切齒之際抓了芙蓉糕來吃時的那一瞬停頓和詫異,乍然聽到她這一首詩,也是不由得怔了下,詫異的看了她一眼。
他直覺的以為,她并非那淑婉嫻靜的大家閨秀,女子該會的她大都不會,不該女子會的她反倒是多有涉獵甚至可說頗為精通,琴棋書畫詩詞歌賦這等文雅之事絕對是她最不擅長的!
不得不說,七殿下真相了,卻抵不住沈姑涼剽竊前世先人的千古絕句,剎那驚艷全場。而七殿下并不知道這一點,所以他乍然聽說頓覺詫異和不可思議,尤其是最后那一句“花開時節動京城”,他在心里反復默念了幾遍,越覺得韻味深長。
待到她這個花兒真正綻放的時候,可是會震動京城?
他不禁有些期待,又莫名的有些郁郁,似不愿意她當真傾情綻放于眾人眼前。
“好!好一個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沈夫人真是教女有方啊,一個是大方雅致知書達理的美人,一個是出口成章滿腹詩書的才女,真真是把哀家的那些個孫女們都給比了下去?!?/p>
太后撫掌而笑,毫不掩飾她的好心情和對沈妍汐的稱贊之意。而其他人也紛紛回過了神,不禁神情有著些微的別扭古怪,誰都沒想過她真的能作出詩來,而且,還是這般的……好!就連太后都如此的不吝夸贊,那原先還等著看好戲的人們不禁又覺得,也不過如此。
沈夫人被指名,忙站了起來恭敬的應答道:“太后娘娘謬贊了,這孩子自幼在外頭長大,臣妾也不曾多加教導,平日里也就識幾個字而已,哪里會有滿腹的詩書?今日興許是碰巧而已?!?/p>
太后娘娘如此大張旗鼓的稱贊,還將萱兒也一起牽扯了進去,怕是要引起其他夫人小姐們的不快和排擠,她哪里敢真的受了這稱贊?
也不知沈妍汐這丫頭是怎么回事,先前還唯唯諾諾因為這與六公主的約定而惶恐得連飯都吃不下,現在竟忽然來了這么一出,可真是……
她心里的不滿正在澎湃著,頂著來自太后的夸贊,卻只覺得這兩個丫頭沒一個省心的。
一個是不看場合的像要給姐姐為難,一個是不打招呼的忽然作出了這般詩作。
真是太過自作主張了!
若是事先告知她一聲她定不會讓她當堂念出來,寧愿她被嘲笑是胸無點墨的草包,也不讓她出這風頭,還連累了妹妹也一起被各家閨秀們敵視!
沈夫人這話一出,太后的笑容就微收,道:“哦?沈夫人的意思是說哀家那些精心調教出來的孫女兒,還比不上你家放養在外都不曾好好教導的女兒么?”
這下,是連沈之誨都坐不住了,帶著沈家的幾個人一下子就跪倒在了地上,惶恐說道:“太后娘娘息怒,臣這兩個女兒多不過是隨處可見的庸脂俗粉,豈能與真正的金枝玉葉相比?能得太后娘娘的一聲夸贊,已是她們幾世修來的福分。”
君殤忽然理了下袖子,也沒有看著誰,只隨口淡淡的說道:“如此說來,本王豈不是要娶個庸脂俗粉為妃?”
就在相距不遠的另一席位上,有女子約雙十年華,一身的奢華尊貴,亦是捂嘴輕笑道:“若沈相府上的兩位小姐都是庸脂俗粉的話,那在場的其他小姐們豈不都成了庸脂俗粉?甚至連庸脂俗粉都……呵呵!沈三小姐可是咱京城的第一美人呢?!?/p>
這女子正是其中的一只金枝玉葉,德妃所出的二公主。
沈家眾人跪在那兒,頓覺得有無數不善的目光落到了身上,尤其是沈妍萱,她不由狠狠瞪了沈妍汐一眼,什么姐妹情深都顧不上演了。
這事態的發展,真真是出人意料,沈二小姐的絕句一首竟引得幾方討伐多方不滿,倒也真是有意思。
皇后冷冷的看了二公主一眼,對于她的挑撥自是很不滿,但眼下并不是跟二公主計較的時候。
她又看了太后,以及依偎在旁的六公主一眼,說道:“妍汐這丫頭自小離家,回來與父母家人團聚也才不過一月而已,又是個體弱的平日里連房門也難得出一步,沈相和夫人自是關切她身子,又如何還會去問她在外養病時可有學那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的?”
太后的眼角不可抑制的抖動了兩下,亦是看了皇后一眼,面上含著笑,眼底卻森森的涼。
沈妍汐在下面揪著眉心目光發冷,這一個兩個的真是有完沒完?要斗就你們自己去斗,做什么總是要扯到她身上來?沒看到本姑娘只是個軟綿的病秧子而已嗎?
不經意摸到了藏在袖子里的那塊芙蓉糕,她眼角一掃,也不知這份禮物是哪位送給她的,必須得返還回去,若是沒有回禮豈不要被人責怪失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