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北侯夫妻頓時覺得國公夫人很通情理,他們也不想真與國公府鬧翻,這個時代,聯姻就是為了給家族利益保駕護航,多一個親貴親戚,比多一個親貴仇家要好得多。
“難得你婆婆這么開通大度,清兒啊,以后你可不能再由著性子來,更不能做那鉆牛角尖的事,今天若不是這個小姑娘,你命休矣,你要姑姑我如何跟你爹爹交代啊。”靖北侯夫人越說越傷心,扶住顧清雪哭了起來。
劉婆子將紙筆遞上去,顧清雪呆呆地看著那筆尖白紙,淚水浸濕了她秀麗的雙眼,眸中露出一絲絕望,搖搖頭,抬手將那紙筆推開。
她竟然什么也不想說,也不肯給自己辯解,莫非就這樣承認了?
或者,真是她毒害了彩霞?
看她如此,靖北侯夫妻更信了國公夫人的話,侯爺更是覺得顏面無光,冷哼一聲,率先出了門去。
靖北侯夫人看侯爺走了,心知自家侯爺沒了面子,正氣頭上,收了淚,嘆口氣道:“你好生養著,可莫要再胡來了,姑姑今兒先回去,一會讓容媽媽給你送補品來,這事我也不打算寫信讓你父母之道,沒得又讓他們也跟著難受,日子是自己過出來的,再難也要一天一天的過,你明白嗎?”
顧清雪撲進侯夫人懷里無聲哭泣,侯夫人待她哭得差不多了,對緋云道:“多謝小姑娘了,沒想到你還有這一手起死回生的本事,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緋云,不敢當侯夫人夸獎,算不得什么本事,只是懂點急救法子罷了,世子夫人原就沒死,只是閉過氣,心臟猝停。”緋云恭敬地回道。
“早就聽說二少爺是個有本事的,沒想到他跟前的丫頭也如此厲害。今兒來得匆忙,也沒帶什么好東西,這個就給你做個見面禮吧。”侯夫人邊說邊脫下腕上的玉鐲塞在緋云手上。
“可不敢當……”緋云還想推辭,侯夫人跟前的婆子道:“這可是我們夫人陪嫁的首飾,一般人可得不到,小姑娘,還接了吧,以后若是有什么難處,憑著這個鐲子到靖北侯府來,沒人敢攔你。”
原來還有這個好處么?
緋云忙行禮致謝。
侯夫人又叮囑了顧清雪跟前的人,要她們好好服侍顧清雪,這才動身告辭,國公夫人也不留,親自將人送到府門外。
這樁血案似乎就此劃上了句號。
回寧墨軒的路上,緋云一直低頭沉默著,神情有些恍忽,若不是墨竹拉她一把,差點撞樹上了。
“得了這么貴重的賞賜,又救了世子夫人,還了所欠恩情,你怎么還不開心?”墨竹揉了揉她的額發,笑問。
“是啊,應該開心才對,可我心里總覺得硌得慌,墨竹姐姐,你覺得世子夫人是那害人的人么?”
緋云抬頭,鳳眼清亮亮的。
墨竹笑道:“人不可貌相啊,有時候,被逼急了,兔子也咬人呢。”
話是這么說,但緋云還是搖頭:“她若真的下毒殺人,就不會自殺了,這事……不簡單。”
“哦,怎么個不簡單?”墨竹再問,緋云卻不肯說了。
遠遠的就看見白衣飄飄,頎長俊朗的人影立在高大的桂樹下,神情閑適。
墨竹上前行禮:“二爺不是去垂釣了么?”
冷奕勛眸子清湛地看向仍有些魂不守舍的緋云:“有小東西攪渾了水,大魚潛底,沒釣上來。”
墨竹看著仍在發呆的緋云好笑,整個府里,被二爺注目卻無動于終的,也就眼前這個丫頭了吧,若換了府里其他女子,早心慌意亂不知如何自處了。
“怎么越發沒規矩了?”輕捅捅身邊
的小呆子,墨竹無奈提醒。
緋云這才醒神,一抬頭,眼神便墜入了汪幽深的清泉,沒有往日的清冷淡漠,多了一絲關心與探詢,還有一絲熱烈,緋云的臉騰的紅了,小心臟怦地猛跳,她忙垂下眼皮,穩穩神上前行禮:“二爺。”
“二爺,緋云立大功了,她救了世子夫人。”墨竹含笑將方才發生在信和院的事說了一遍。
冷奕勛聽后神情仍是淡淡的,看著緋云淺笑:“確實立了大功,該賞。”說罷,轉身朝院里走去。
緋云蹙眉,不應該啊,得知顧清雪沒死,他該高興欣喜才是啊,為什么有點怪怪的。
“怎么又發呆了,二爺不是說會給你賞賜么?”墨竹扯了她一下,追上冷奕勛。
是啊,今天也算是有收獲了,得了個羊脂白玉的手鐲,又得了靖北侯夫人的許諾,二爺應該還會賞點銀錢什么的吧,全存起來,給姐姐當嫁妝也好。
如此一想,緋云又有了精神,跟了進去。
可是左等右等,一大盆衣服都洗完了,也沒等來冷奕勛的賞賜,到了中午,墨竹拿著個托盤進來,緋云笑得眼睛都彎了:“是二爺給我的賞賜么?”
跳起來就要接過托盤。
“不過是身新衣服,看你那傻樣,也太容易滿足了,爺的賞賜能是這點子東西么?”墨竹戳她腦門,邊說邊把衣服抖開:“快穿上,一會還有事呢。”
緋云的眼睛更亮了,邊穿衣服邊興奮的嘀咕:“爺會賞我什么呢?最好是首飾頭面什么的,我好存起來給姐姐當嫁妝。”
一抬頭,墨竹正古怪地看她,緋云臉一紅,吶吶地低頭:“讓墨竹姐姐見笑了。”
墨竹攬過她的肩,拍了拍:“走吧,二爺讓你過去。”
緋云高興地跟著進了正堂,冷奕勛仍是一身白衣,閑閑歪在藤椅里,身邊擺著一盤棋,修長如玉的指間正拈著一顆黑子,似是正尋思著落在何處。
他的側臉正好對著緋云,優美卻不失陽剛的臉部輪廓,線條柔和卻不失堅毅唇線,瑩潤而幽黑的雙眼,那長而彎的眼睫象兩片羽毛一樣輕閃,拂得人心尖兒都是癢的,還真是……呃,秀色可餐。
“好看嗎?”他忽然側首問。
“好看。”緋云呆呆點頭,很誠實地回答。
“這個賞賜可還滿意?”他又回過頭去繼續下棋,似是終于想到一步好棋,唇邊漾起一抹笑意,瞬間將滿府的春色都蓋住,更加秀麗動人。
“什……什么?”這也算是賞賜?緋云瞬間從美色中驚醒。
“還不謝賞?”墨竹在后面推了她一把。
“這算什么賞嘛,人長一張臉不就是給人看的嗎?”緋云不滿嘀咕。
“你可知上回清和院的丫頭珠兒也是這般盯著爺看,后來怎么著了?”墨竹似笑非笑問。
緋云抿了抿嘴。
“眼珠子被挖了喂狗。”墨竹輕飄飄地說道。
緋云頓時打了個寒禁,二十三板子血淋淋的教訓怎么就忘了?不就是因為他夸過緋玉兩句才挨的么?
果然是親兄妹,一樣的殘忍血腥,也是,他們這樣的主子,又幾時拿下人當人待過?
自己怎么一點和顏悅色就忘乎所以,忘了這個時代的森嚴等級,忘了身處何處了?
眼睛還完好無缺的長在臉上,確實是天大的恩典。
“謝爺賞賜,奴婢還有差事沒完,告退了。”
“彩霞明天就出葬。”冷奕勛眉眼沒抬,淡淡地說道。
怎么著也是個姨娘,還懷了世子的孩子,怎么明天就出葬?也不過了頭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