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只是一個“嫡次子”小小的壽宴,卻因為皇帝的參與將一半的朝臣吸引過來。
葉陽拓顯然沒料到今日會來這么多人,連沒收到請帖的官員都帶著親眷上門道賀來了,他自然沒有拒絕之理,只能在皇帝面前客套了幾句后迅速輾轉到后院,調動所有下人臨時添加席位,一時間,侯府再度忙碌起來。
葉陽清跟在蘇落琛身后,得了他的口諭坐在他旁邊,底下有官員面面相覷,紛紛猜測葉陽清是否會因為今日一場宴會從此受到皇上青睞,官運亨通,平步青云。
也有人搖頭晃腦猜測著皇上為何會對一個名臭名昭著的草包壽宴感興趣,還親自駕臨。
葉陽清卻是坐得極安穩,無視下座女子們投來的目光,她淡淡的回應著皇帝偶爾的寒暄。
“怎么不見老爺子?”蘇落琛自打進了府,臉上一直掛著笑意,但葉陽清卻看得出隱藏在那層笑意背后的森涼悲戚,她有些疑惑,昨日蘇玦不過是替自己說了幾句話,蘇落琛為什么就這樣爽快答應來替她賀壽?
“草民這就去請爺爺?!比~陽清站起身,抬步欲往承德院走去,一旁太子蘇幻亦站起身,目光灼灼望著葉陽清,道:“我也要去!”
“幻兒,坐下!”蘇落琛眉心一皺,向蘇幻望過去,神色極淡。
“父皇,好不容易出一次宮,兒臣瞧著哪里都新鮮,您就允了兒臣這一次吧!”蘇幻走到蘇落琛身邊,兩手拽著蘇落琛胳膊直晃悠,嘟著嘴滿是哀求。
“二公子務必要保證好太子的安危。”蘇落琛無奈,只得將目光移向葉陽清。
“皇上請放心,在下一定將太子殿下安全帶回來?!比~陽清嘴上掛著笑,心里卻在犯嘀咕,蘇幻這個小屁孩,早不起身晚不起身偏要在她起身的時候站起來,看著蘇幻那一臉賊兮兮的笑,葉陽清就知道這定然是個不好惹的主。
“二公子,地上有水,我怕濕了鞋子?!比~陽清正準備動身,蘇幻卻站在原地不動,委屈地看著葉陽清,一雙漆黑的大眼睛寫滿了天真無辜。
葉陽清嘴角狠抽,立即明白了蘇幻的意圖,恭恭敬敬走過去,蘇幻嘴角一勾,張開雙臂等著葉陽清抱。
不料葉陽清一錯身,徑直走到后院拿來笤帚當著所有人的面將地上的一小處積水清掃了出去,末了,她將笤帚交給一旁的下人,挑著眉梢對蘇幻道:“太子殿下,這下地上干凈了,您大可以放心踩?!?/p>
蘇幻:“……”
眾人:“……”
閑閑喝著茶的皇帝陛下一個不小心嗆到,引得眾宮人焦急萬分,引得眾女子神情慌亂。
代替自家丞相爹來賀壽的司塵獨坐在東南角的席位上,本來因為沒見到蘇玦和蘭喬有些郁悶,剛才太子殿下耍賴,他本想借此機會看葉陽清出丑,卻沒想到這個人竟然這般膽大——忽略重點,直接將責任推給地板,偏偏葉陽清的做法又讓人挑不出錯處。
杯酒下肚,司塵一雙桃花眼里氤氳出一抹興味。眼神定定看著葉陽清。
席上眾人想法與司塵無異,絕大多數人都是抱著看好戲的想法等著葉陽清出丑的,因為眼前這位太子殿下自幼喪母,在皇太后手心里捧著長大,是皇家的心頭肉,因此養成了驕縱蠻橫的性子,經常戲耍玩弄宮人,太子寢宮里常常有宮女太監無故死去。除非是迫不得已,否則朝臣們在宮里遇到蘇幻必定是繞道而走的。
葉陽清的這番舉動,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已經觸了太子殿下的逆鱗。
有幾位女子已經開始替葉陽清擔憂起來,但更多的人只是想看好戲。
紫菱早已在蘇落琛進府的時候就打扮好來了前院,此刻得見葉陽清被蘇幻刁難,她趕緊學著葉陽婉的步子輕輕走了過來,道:“太子殿下若是對府里感興趣,不如由臣女領著您去游玩一番?”
一眼掃到葉陽婉的樣子,蘇幻臉色刷一下黑了,冷睨了紫菱一眼,不屑道:“你算什么東西,也配和本太子同游?”
紫菱小臉一白。
葉陽清垂著眸子。
蘇落琛面色沉下來,轉眸盯著蘇幻,“幻兒,身為一國太子,你怎可如此講話!”
“父皇,你也說了,兒臣是一國太子,難道還不能自己指定要誰陪同?”蘇幻明顯不服氣,仰著臉道:“皇祖母說了,南齊的江山將來都是我一個人的,我想打誰就打誰,想殺誰就殺誰,今日不過是訓斥了一個不懂事的蠢女人而已,難不成在座的各位有意見?”
眾臣惶恐,皆齊齊低下頭不說話。
葉陽清在心里無聲嘆氣,一代昏君就此誕生!
蘇落琛聞言頓時臉色黑沉下來,他怒目瞪著蘇幻,一拍桌子,“放肆!來人啦,將太子殿下送回宮,傳朕旨意,將其禁足一個月,速速讓太子太傅進宮教習太子禮儀國策。”
“父皇,兒臣沒有說錯!”蘇幻一聽自己要被禁足一個月,立即甩開周圍宮人的手,咬著牙道:“這南齊的江山您遲早要傳給兒臣,兒臣今日只不過是提早行使權力而已,哪里有錯,父皇你不講理,你若將我禁足,我就去告訴皇祖母。”
“沒聽到朕的命令?”蘇落琛臉色更加陰沉,冷眸一掃,照顧蘇幻的那幾個宮人迅速走過來,在蘇幻的奮力掙扎下將他帶了出去。
“一點小誤會,各位大人只管吃好喝好,今日是清二公子生辰,莫要掃了興才是?!眱仁烫O高承恩一眼瞥到神情無奈的皇帝陛下,立即出聲打破整個外院的冷凝氣氛。
葉陽清抬步去了承德院,不多時,爺孫倆一前一后來到外院,老爺子走到皇帝身邊行了禮,二人寒暄了一陣。
葉陽清正想去廚房傳菜,卻被獨坐一桌的司塵喊了過去。
“你膽子真大。”司塵找了個只有葉陽清看得到的角度,沖她豎起大拇指。
“沒看到我出丑,司塵公子很失落?”葉陽清抬眸對上他的眼,清冽的眸子里沒有絲毫情緒,仿佛剛才的事根本沒有發生過。
“瞧你說的哪里話?”垂下眼睫,司塵低嗤一句,咕噥道:“我們是好兄弟,我怎么可能舍得看著你出丑?”話完順手拿了個酒杯斟滿酒就遞給葉陽清。
淡淡瞥他一眼,葉陽清雙手負在身后,并沒有打算接這杯酒。
“既然不是想看我出丑,那就是想看婉妹妹出丑了?”葉陽清挑著眉,余光一瞥正朝著這個方向走來的紫菱,含笑道:“剛才婉妹妹可是被太子殿下好一頓貶損,司塵公子倒是坐在這邊看得一出好戲?!?/p>
臉色一變,司塵看著越走越近的葉陽婉,扯著嘴角道:“太子殿下的話,誰敢反駁?”
“說得好!”葉陽清輕輕撫掌,笑道:“你既然不敢反駁,那就沒資格看我笑話,更沒資格在這里放馬后炮?!?/p>
表情一僵,司塵怔愣在原地,眼前這個眸色澄澈,滿身清貴氣息的人真的是百姓傳言中一無是處的廢物草包?
“二公子,我哥他性子直,說話也直,這其中想必有什么誤會,你就別怪罪他了?!彼剧髯匀~陽清出現時目光就一直鎖在她身上,此刻得見葉陽清走向自家哥哥的席位,她更是找到了一個接近葉陽清的絕妙機會,提著衣裙施施然走過來,收起早上在攬月亭里的高傲之氣,聲音輕柔,聽得人心里蕩漾。
“我說話也很直,還望司塵公子不要介意才好?!毙χ戳艘谎鬯剧?,葉陽清淡淡道。
緊緊捏著沒送出去的酒杯,司塵狠狠一屁股坐回凳子上,再不看葉陽清,轉而睨著司琪,冷喝道:“你過來做什么?”
“哥,我這不是看你一個人寂寞,過來陪你喝幾杯嗎?”司琪一臉無辜。
“滾!”司塵一點不領情,就著原本倒給葉陽清的那杯酒一飲而盡,重重一聲將被子放在桌上,怒道:“哪兒來滾哪兒去!”
司琪吃了癟,恨恨盯了一眼司塵,眸光再轉回葉陽清身上時,頃刻化出萬千柔情,輕聲道:“二公子,那我回去了?!?/p>
“小姐慢走!”葉陽清微微頷首,嘴角一抹笑惹得司琪立即又紅了耳根。
“二哥,你怎么在這里站這么久?”紫菱走過來,將葉陽婉的言行舉止學了十成像。
“哦,司塵公子給我敬酒呢!”葉陽清看了司塵一眼,偏頭問紫菱,“婉妹妹要不也來一杯?”
意識到葉陽清是在葉陽婉面前給自己打圓場,司塵面色好看了些,再度倒了一杯酒遞給葉陽清,看著紫菱笑道:“聽聞大小姐不勝酒力,本公子就不為難了,反正你還有個哥哥在這兒,由他代勞了便是?!?/p>
“多謝公子體諒?!弊狭馕⑽㈩h首。
葉陽清接過酒杯,余光掃見司塵看紫菱時的灼灼目光,心下感嘆這丫頭要走桃花運了,司塵這個人看起來大大咧咧,說話還很直,但這種喜怒哀樂都寫在臉上的性子最是耿直,也最是難得。司塵今日會對自己冷語相加,不過是因為自己奪去了院內女子原本應該聚集到他身上的艷羨目光而已。這個人其實沒什么心機。
要論心機,就目前來講,蘇玦才是最難對付的一個,在他面前,她似乎就是個透明的人一樣,任何心思都瞞不過他。
四下掃了一眼,沒見到蘇玦的影子,葉陽清頓時松了一口氣,只要那個無賴不來,今日的宴會就會很順利。
“我聽說今日來的女子都是準備了才藝的。”看在剛才葉陽清幫了自己一把的份上,司塵好心提醒道:“我原以為她們是借著為你賀壽之名來選秀的,現在看來,皇上是準備將這場才藝秀用來為你選夫人?!?/p>
葉陽清笑笑沒說話,若是不上臺表演,她怎么認得出哪個是楚惜。
“樹大招風,清二公子保重!”拍拍葉陽清的肩膀,司塵又飲了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