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顏被忽然變出原身的朱雀嚇了一跳,幾乎面無血色地呆滯在原地,傻傻地仰著脖子看著如同燃燒的巨炎般的朱雀。
“你太慢了,這么走還不知道什么時候到呢,你快到我背上來!我馱著你走!”清越醇厚的聲音,雖依舊帶著絲絲的少女氣息,然而,不可遮擋的,古樸洪荒的神獸氣息也隨著朱雀的開口撲面而來。
“哦!”條件反射地應了一聲,夕顏捏著衣角動也沒動,原因很簡單,嚇傻了!
再說,你周身燃燒著不知道是不是三味真火的火焰,我上去,會不會被燒得連渣都不剩?
等了半響不見夕顏有任何響動,朱雀頓時急了,一低頭,巨大的鳥喙小心地銜住夕顏,輕輕一甩,便將僵得跟石頭似的夕顏扔到自己寬大的背上。
昂首抵爪清鳴,振翅,如同鯤鵬一般,踏著風飛速遠去。
夕顏……
嚇死她了……
“咦,不燙啊!”幾乎飛了好一會兒,終于反應過來的夕顏才徹徹底底地放下心來,好奇地跪坐在朱雀背上,這摸摸,那看看地直驚嘆。
“當然不燙,朱雀之焰只燒悖逆天命、罪大惡極之人,其為妖,為魔,也可為仙,但是也不是誰都燒??!”有些疑惑地歪了歪脖子,朱雀道,“這得看我想燒誰,夕顏,你怎么這些都不知道?”
夕顏頓時僵了身子,呵呵干笑兩聲之后附和道:“哈哈,忘了,忘了!我們快些走吧!”
朱雀也不是個有心眼的,聽夕顏催促,頓時一個振翅,一躍千里……
而與此同時,才發現自家坐騎不曾告知便離家出走的幽夜神君也找到了司花神殿,四處搜尋一番不果之后,轉頭就進了滄瀾的云臺。
“滄瀾、花蓮,你們可有誰見過朱雀?”
“咦?你家的小火鳥竟然離家出走了?她不是一刻都離不開你嗎?你是不是做什么傷人心的壞事了?”花蓮正與滄瀾飲酒笑談,對于忽然闖進來,還是尋找朱雀的幽夜調侃道。
“別胡說八道,我什么都沒做?!庇囊拱欀?,一本正經地解釋道。
花蓮聞言頓時嘆了口氣,放心青玉的酒盞,頗為遺憾道:“就是,這都多少年了,你什么都沒做,也難怪小火鳥跑了。”
幽夜……
“你到底什么意思?”
花蓮于是愈發搖頭嘆氣了,“真真是不解風情??!說你傻呢還是說你夠狠心。這朱雀心儀你的事,整個天界,也就你不知道呢,她等了你這么多年,你都不給她一句話,也著實狠心了些!”
幽夜的眉頭皺得愈發地緊了,思索了半響才有些遲疑道:“朱雀心儀我?”
花蓮……
“可曾去過司花神殿?”一直默默不語的滄瀾至此忽然開口,淡淡地看著幽夜詢問道。
幽夜點點頭,又搖搖頭:“我剛剛去殿中找過,也不曾見著?!?/p>
“那你可曾在殿中見過夕顏?”不過片刻的思索,滄瀾緊接著開口繼續道。
“夕顏?也沒有?!庇囊寡壑泄獠蕛葦?,“你的意思是,朱雀和夕顏一塊走了?”
滄瀾不語,花蓮笑道:“夕顏是個好說話的,你家的朱雀雖傻,卻是個擅慫恿的,保不準兩人說好,去什么地方干一些你不知道的好事去了?!?/p>
再說說被扣上“干好事”帽子的夕顏和朱雀這邊,兩人在朱雀真身的幫助下,火速到達目的地——勾霍山。
無邊的白色迷霧如衍生的花木一般,浮動在兩人眼前。
夕顏用法術吹散一部分,馬上,就有近旁的霧氣迅速漂浮過來,飛快地補齊那缺失的部分,跟流動的水似的。
好在朱雀是個能視物的,就算有煙霧裊繞,也絲毫不影響她尋找食心果的雀躍心情。
“哎呀,夕顏你是花木之神,就是不用看,也可以感知的啊!”朱雀正在前面走得歡天喜地,一回頭見夕顏瞇著眼睛、伸著胳膊,如同眼瞎的盲人似的,一步一挪,頓時十分著急地提醒道。
夕顏一聽,慌忙“哦哦”兩聲,閉上眼睛,打開神識,用身體和本能去感知。
正如朱雀所言,她是草木之神,不過片刻,她便感受到了數不清的各類花木身上所散發的靈力,或強烈,或微弱,或甜蜜,或辛辣,頃刻之間,她幾乎探盡了方圓數里土地之上的花木生命。
只是,過了好半響,夕顏倏地睜開眼,一臉疑惑地對朱雀道:“誒,食心果是啥樣的?有啥特點啊?”
朱雀……
撓撓頭,朱雀也有些尷尬,“那個,我就知道它是紅色的,味苦,生于高大的喬木,葉長而尖,這些算不算特點?”
夕顏……
算?。√懔?!問題是這些特點跟她用神識感知有半毛錢關系嗎?
一看夕顏如喪考妣的表情,朱雀就知道自己剛剛說了一堆廢話,哈哈干笑兩聲,補救道:“沒事沒事,我來找我來找,只要碰到了,我肯定能認得,你倒時候負責摘就行了。”
夕顏無奈地點點頭,只能如此了。
無奈二人尋了好幾個時辰,眼看朱雀最初說的半天就要過去了,食心果的影子,卻依舊沒有看到。
夕顏有些沮喪,不由地有些懷疑,就憑他們兩個迷糊蛋,真得能找到食心果嗎?
想了想,夕顏提議道:“不如我們先回去,找花蓮神君一起來尋找?”
“不行!”正仔細搜查不肯放過一顆草木的朱雀立即回頭,一臉嚴肅地板著臉,沉聲解釋道:“不能找花蓮,他要是知道我來找食心果,肯定會猜到我要做什么,會嘲笑死我的,而且,他若是知道了,幽夜神君一定也會知道的,不行不行!”
夕顏:“額,好吧。那,滄……”
“滄瀾神君也不行,”似乎料到了夕顏要說得,朱雀便帶著夕顏往前走,一邊認認真真地苦惱和解釋,“他們三個總是在一起,滄瀾神君就是不刻意說,他們也會知道,這個也不行。”
夕顏無奈了,只好認命地跟在朱雀身后尋找,大海撈針也比這個簡單啊!好歹知道針張啥樣??!
他們這……
“呀!?。∠︻伩炜?!我找到了!我們找到了!食心果!看到沒有?食心果!”夸張而驚喜的尖叫伴隨著朱雀的拍手聲讓夕顏一下子轉過了頭。
“咦!真的誒!那個就是嗎?”夕顏瞇著眼睛踮著腳,果然見離他們百步之遠的地方,在一處高高的懸崖旁,一棵高聳入云的碩大樹木威武自在地佇立在那里,尖細卻厚實的葉面,粗壯盤桓的樹干,都襯得那精巧細致的紅色果實愈發嬌小玲瓏、惹人憐愛。
夕顏歡喜地同朱雀向前走去,腳下不穩,差點摔了一跤。
及至走近,才發現,那遠看著不是特別高的樹木,近了卻發現他們抬手連那樹上的葉子都夠不著。
“我去摘,你在下面接著。”夕顏不知怎地,一看這漂亮的果子就十分喜歡,不待朱雀吩咐,快快地交代一聲,便駕云升了上去。
“你小心點哦!別摔著!”朱雀點點頭,瞇著眼睛望著慢慢立在樹腰的夕顏。
“放心,沒事的?!毕︻侎{云離得近,挑挑揀揀覺得哪個都好,一時不知如何下手。
“六個的話,要大的好呢,還是小的好呢。”夕顏小聲地嘀咕著,眼睛一個一個地逡巡,那古方上說是六個為宜,沒說大小,應該差別不是很大吧。
想了想,夕顏伸出手,朝近處一個鮮紅得似要滴出血的果子捉去,觸手冰涼,細細摩挲了一番卻又能感覺到果實內部如同火焰燃燒得熱度,夕顏心里直叫神奇,手起果落,一連摘了五個,然而,剛剛伸手,意欲再摘最后一個,夕顏忽然聽到一個沉悶卻憤怒的怒吼,似云中悶雷,又似驚濤駭浪。
夕顏一驚,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樹下聞聲不為所動的朱雀。
“沒事,這是玄武的精魂,他是這山的守護神獸,不過,不咬人的,不用怕。”朱雀不以為意地笑笑,眼睛還是亮晶晶的,催促夕顏快些摘。
夕顏聽完“哦”了一聲,心憂惴惴,總覺得有些不安,手上使勁,將最后一顆摘了下來。
然而,就在這時,風起云涌,一股強大而猛烈的罡風如同利刀般飛快地朝夕顏疾馳而來。
夕顏嚇了一跳,有生以來以最快的駕云速度堪堪躲過那波攻擊。
“朱雀!朱雀!這是什么???”夕顏實在被嚇得夠嗆,降落的位置也離朱雀頗遠,不由地驚慌失措地呼叫。
朱雀也被嚇了一跳,訥訥地回答夕顏的問題:“額,玄武啊!”
“玄武?”又一波勁風襲來,夕顏就勢在地上打了個滾,還是被這風吹得滾了好遠,欲哭無淚,夕顏趴在地上看著朱雀:“你不是說他不咬人嗎?”
“額,”朱雀也有些納悶,快速地朝夕顏而去,“他是不咬人啊!”
異變突生,夕顏剛準備從地上爬起來,忽然感受到從身下的土地上傳來一股巨大的震顫,幾乎不由自主地就被這股力量掀飛在空中。
與此同時,一個龜蛇臺形、目帶玄色,蟠虵如堆繒綿的龐然巨物咆哮著出現在兩人之間。
因行進而正好停在巨獸腳下的朱雀見此仰起頭、瞇著眼睛,一副頗為疑惑的樣子,而還停留在半空中眩暈不止的夕顏,見此不由大驚失色,大呼:“快躲開!”
朱雀不解,扭過頭,看著夕顏。
而就在這時,明明頭剛剛還沖著朱雀的玄武瞬間轉身,笨重的身子此刻靈活無比地一個回旋,脖子一伸,呼嘯著朝半空中的夕顏咬去。
夕顏臉色大變,一個矮身就勢登上招來的云,堪堪避開那還冒著熱氣的大嘴,淚流滿面地朝安然無恙還十分不解的朱雀大喊:“他為什么不咬你?”
“他為什么要咬你?”與此同時,站在玄武身下的朱雀撓著腦袋十分不解地疑問道。
夕顏都要哭了,她哪里知道,還有,不要看熱鬧了好不好,她頂不住了!
“救……”命字還沒有出口,夕顏只感覺背后一股巨力重重拍來,眼前一黑,不由自主地嘔出一口血,心神恍惚,眼前似走馬觀花般出現許多如同電影剪影的畫面。
似夢中,又似在遙遠的過去,那熟悉的讓人潸然淚下的人影,讓夕顏鼻頭一酸,幾乎馬上落下淚來。
而與此同時,隱隱約約的,朱雀那有些焦急有些害怕的聲音,也似乎從朦朧的歸墟斷斷續續地傳來:“夕顏,夕顏!神君!你們快來看看!夕顏!”
……
爸爸、媽媽……
夕顏閉上眼,仿若又回到兒時那遙遠的童年里,年輕的鬢角不見一絲雪白的父母,牽著自己軟綿綿的小手,哼著那逐漸遠去的童謠,一步一步走在那被夕陽鋪滿的小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