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媽……”極輕的,怕吵醒什么的聲音從自己口中發出,夕顏頓時淚流滿面。
坐在自己面前的,那熟悉的笑容,滿是擔憂與寵溺的眼神,那微微斑白的雙鬢,被歲月雕刻在眼睛的皺紋,無不印證著自己回到了這個熟悉而又溫暖的世界。
是真得嗎?
還是,只是一場夢?
不可抑制地掩口低泣,夕顏死死將頭埋進同樣淚水漣漣的母親懷里,而不明就里以為女兒還沉浸在那場溺水后怕中的夕顏媽媽,則是一邊使勁地摟著女兒顫抖的身子,一邊哽咽著安慰女兒:“乖,顏顏不怕,爸爸媽媽都在呢,不要怕!”
一直站在一旁看著妻女的夕顏爸爸,此時不禁也紅了眼眶,轉過身,背著手抬起頭,不讓人看到一個男人脆弱的一面。
“爸,媽,我這不是在做夢吧?”情緒稍稍平復,夕顏還是有些懷疑,紅著眼睛抓著母親的手問道。
顧母聞言不禁又想落淚,輕輕拍著夕顏的肩膀,溫柔道:“沒有,不是在做夢,是爸爸媽媽,你溺水都昏迷一個多月了。”
“溺水?昏迷?”一個月?
夕顏喃喃低語,難道,之前她所經歷的一切,天界,司花神女,還有那持劍而來的藍衣男子,滄瀾,都是假的,他們,才是一場夢?
有些頭疼地捂著腦子,夕顏摸到自己發間纏繞著的有些粗糙,卻又十分真實的紗布,抬起頭看著坐在身前的父母,卻是有些迷失了。
“傻孩子,餓了吧?都昏迷了這么久。”顧母又跟夕顏說了幾句話,見夕顏有些累,便擦著眼角笑著起身,“今天剛讓你爸買了些薺菜水餃,你最愛吃的,我給你煮一碗去。”
說著掖了掖夕顏的背角,又將夕顏背后的枕頭扶低了些,托著夕顏的腦袋讓她躺下,給她打開電視,便拉著顧父一起出去煮餃子了。
夕顏腦子還是亂糟糟的,她也知道,眼前的這兩人,確確實實是自己的父母,這溫暖真實的觸感,也絕不可能是什么幻覺可以制造的,可是,若真是如此,她之前經歷的一切,又是什么?
難道,就真得只是一場夢?
一場太過真實,真實到現在她都無法真正忘記那天雷落在身上所產生的痛。
傻傻地看著液晶的電視屏幕里彈出的熟悉對話,夕顏卻再不復之前看到韓劇最愛男主角時產生的悸動與興奮,仿若是踏在云端一般,溫柔得不真實。
當坐在桌前,感受著從手中的瓷碗里傳來的陣陣熱氣,夕顏才有些不可置信地承認,或許,這才是真實。
有些恍惚地吃了幾口自己最愛的餃子,夕顏忽然想到之前一次自己忽然看到母親住院的事情,不禁放下碗筷急急問道:“媽媽,你前些天是不是住院了?”
有些急迫的語氣,像是要印證什么似的。
顧母愣了一下,而后才有些詫異地點點頭:“半個月之前出門買藥的時候不小心被一個路過的電瓶車給撞了,還好那人實誠,我又剛剛站在醫院門口,他就把我送醫院去了,當時看著兇險,把你爸還嚇得夠嗆,其實檢查出來沒什么事,你媽我身體硬實得很,住了兩天就出來了。”
夕顏一下子就呆了,是真得?她真得看見了?那么,那個提供她看到這些畫面的世界,也是真得嗎?
有些愧疚,又有些罪惡,夕顏在聽到母親這個解釋時,第一反應竟然不是關心母親的身體,而是有些慶幸,之前的所有,并不是自己做夢。
反應過來自己的心思,夕顏幾乎不敢抬眼看向對面的父母,低聲問道:“那媽你身體還有哪里不舒服嗎?”
顧母卻是毫無察覺,以為夕顏是太過擔心自己的緣故,頗有些欣慰地安慰道:“沒事沒事,剛剛不是說了,你媽身體好得很,沒哪兒不舒服吧,來,快吃餃子,涼了可就不好吃了。”
夕顏點點頭,又拿起勺子舀了個餃子,不想顧母卻忽然開口道:“夕顏你一直昏迷著,你怎么知道我住院的事?”
夕顏吃餃子的動作一滯,半響,才結結巴巴道:“我……我做夢的時候夢到了,我……我本來以為只身做夢。”
后面的話,卻是無論如何也說不下去了,而顧母,卻一下子濕了眼眶,擦著眼角的淚痕道:“傻孩子。”
顧父給妻子遞過去一塊紙巾,輕輕地嘆了口氣,他也是年過半百的人了,一個月里,連遭女兒溺水,妻子車禍的禍事,哪怕是一個大男人,也是不可承受的壓力與驚險,只是,還好,都是有驚無險,一家人,都平安無事,這樣,就足夠了。
夕顏咬著唇,低著頭,聽著母親抽泣的哭泣和父親沉沉的嘆息,眨著眼睛,想將眼眶里的淚水擠回去。
……
“夕顏還沒醒嗎?”每日必行的問話再次在夕顏的回春閣響起,花蓮睥了一眼臉都皺到一塊的朱雀,微微搖頭,又看向坐在夕顏床邊,擰著眉頭的某人。
“外傷已愈,但魂不歸體,按說也該醒來當是。”
“司花神女,本是同天璽果同生的異物,魂身不論哪一個受損,都會對本體產生巨大的傷害,如今她魂魄虛浮,自然無法醒來。”滄瀾凝視著臥榻中哪怕昏睡依舊皺著眉頭的女子,心頭一時煩躁不已。
“但明明她魂在體外,并未丟失,為何卻不能歸位?”這也是花蓮至今所不能理解之事,當日他倉促救下夕顏沒多久,因碧月魄歸位而醒來的滄瀾便趕了過來,并一同帶回了夕顏,只是,待回到殿中,卻發現夕顏遠不止雷刑之傷這般簡單,原本便不甚契合的魂魄竟然脫離了本體,漂浮在肉體之上,不論滄瀾與他如何施法,都不能回到體內,也便是無法醒來。
滄瀾沒有說話,好看的薄唇微微抿著,像是一個不能言說的秘密。
因為,她離開了。
只是,不知道,是否還愿意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