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在我與你母妃故交的情份上,請求你救救我的女兒。”德親王妃焦急的上前一步,似要挽留云初,可想到他待客的態度,腳步一滯,不再向前一步。
云初步伐一頓,德親王妃跪了下來。
一股無形的力量托扶住德親王妃,慢慢的迫使她直起身來。
云初動了惻隱之心,德親王妃為了救鳳瑤,摒棄身份,不惜下跪求他。不禁想到幼時,母妃抱著他跪在國寺前,祈求師傅收他為徒。
半晌,淡漠道:“進來罷。”
德親王妃一怔,隨后大喜過望,連忙吩咐采芙去把鳳瑤給一同攙扶進來。
順著石韋的指引,將鳳瑤安置在隔壁殿中的內室。
里面一應布置,一眼便知是女子居所。
采芙抬起頭來,看著四處的布置,心神一震,掩不住眸子里濃濃的震驚。
一模一樣!
鳳瑤的木樨閣與這殿內的擺設,仿佛是復制過去一般,沒有半絲差錯。
采芙緊了緊手指,心頭疑慮重重,木樨閣是按照小姐醒來的時候的吩咐置辦,與國師這里的一處居所相像,不知是巧合,還是……
似觸到可怕的念頭,采芙一陣心驚,抬眼看向王妃。見她一門心思在小姐身上,沒有覺察出異樣,不平靜的心里稍稍安定下來。
石韋端了一碗藥進來,遞給采芙。
采芙取過藥碗,用小勺細細舀了半勺藥汁,一只手捏著鳳瑤的下巴,迫使她張開嘴,小心翼翼的喂了幾口,大半順著嘴角溢出來。
鳳瑤嗆得咳嗽,頓時將好不容易吞咽下的藥汁如數吐出來。
德親王妃看著紅了眼,拿著帕子給鳳瑤擦拭干凈,抱著她輕柔的拍拂著她的后背順氣。
云初自屏風后進來,容顏清絕秀美,驚為天人。一雙狹長的眸子,眼神似高山流水般沉靜高雅。那樣淡然,那樣冷漠。從骨子里滲透而出的一股子清冷,拒人千里。
德親王妃暗自納罕,他怕是不好相與。
云初緩緩的信步而來,周身縈繞著淡淡的銀白光芒,雪白的錦袍襟擺處金絲繡著暗紋,精美絕倫。
修長的手指取過案幾上的另一碗湯藥,一手捏著鳳瑤的下頷,將碗送到她唇邊盡數灌下去,點滴不漏。
德親王妃驚愕的看著這一幕,他動作從善如流,極為的嫻熟。心里燃起了希望,或許瑤兒他能治好。
鳳瑤渾渾噩噩,昏睡中,仍有一絲神識。
鋪天蓋地的熟悉氣息,縈繞在鼻息間,仿佛她又回到了瓊華殿——
可惜,黃粱一夢。
鳳瑤掙扎著想要醒來,可她的身體不受她的控制,動彈不得。眼皮似有千斤重,費盡渾身力氣,不過轉動了一下眼珠。
她這一絲反應,險些讓德親王妃喜極而泣。
“她……是要醒了?”問的小心翼翼。
“大約是。”
德親王妃滿心期待,可最后化為深深的失落。
鳳瑤沒有醒來,且睡得更為深沉。
德親王妃一顆心仿佛放在火上炙烤,那樣的焦灼不安。
情急之下,別無他法的啟口向云初要半株碧云仙根。“我著實沒有法子了,瑤兒她能夠醒來許是天意,哪怕只有渺茫的希望,我也要讓她安然活下去。碧云仙根……哪怕只有三分之一,也是可行的。”
石韋眉一皺,不等云初開口,失了規矩的說道:“王妃,您該知曉那味藥是國師的救命良藥。若給了,便是以命換命。”
德親王妃滿面尷尬。
云初知道鳳瑤身體不容樂觀,但是他們的交情,還不到他拿出碧云仙根的地步。
德親王妃知道她強人所難,不禁苦笑道:“你們之間,冥冥中有緣分,這里的一景一物,都與瑤兒木樨閣一致……”
云初手指一頓,冰涼如水的目光驟然看向床榻上的鳳瑤。隱約間,他仿佛聽到一個小丫頭對他道:初一,若有朝一日我離開了你,離開了這瓊華殿,那么我會把這里的一切都帶走。無論在哪里,都像住在瓊華殿,憶起這里美好的時光。
他笑,當真是傻丫頭,這輩子只有瓊華殿是她的去處。
一語成讖。
云初斂去眸子里的思緒,收回視線。
德親王妃并未覺察到云初翻涌的心潮,從袖中掏出一個木盒,擺在他眼前道:“你母妃托我尋冰蠶,只找到冰蠶蠶繭,瑤兒醒來的突然,我忘了給你。”
云初目光落在木盒上,眉頭微不可見的蹙起。
采芙似怕他不信,慌忙打開木盒。
只一眼,云初移開視線,著石韋去取碧云仙根。
石韋紋絲不動,第一次忤逆云初。
德親王妃不悅,她這算作交易,一物換一物,這小童未免不通人情?
云初親自去取,石韋紅了雙眼,他不明白國師為何要救鳳瑤,他分明不喜她,怎么就被這破蠶繭給改變心意了?
云初心意已決,石韋終究抵不住,跑出去取了三分之一。
德親王妃千恩萬謝,激動的手指都微微顫抖,小心翼翼的碾碎,喂鳳瑤服下。愁眉不展道:“多謝國師出手相助,日后若有所求,蕭家定盡全力。”
蕭家?
云初若有所思。
“今日便不叨擾了,我們先告辭。”德親王妃讓人將鳳瑤扶上馬車,出宮回府。
偌大的瓊華殿恢復了寂靜。
石韋憤然說道:“國師,這蠶繭已然是死物,根本不可破繭成蠶,于您沒有任何用處,為何要舍了碧云仙根?”
云初將茶水飲盡,碎玉一般的聲音,悠揚綿長:“緣分。”
語氣里略帶著一絲他自己都難以確定的疑問。
見鬼的緣分!
石韋滿肚子的怨氣,恍然間,他記起了德親王妃說的話,鳳瑤那一雙眼眸躍然浮現在腦海,不禁張大了嘴。
莫不是……莫不是因為像沈姐姐?
石韋驚魂未定,想要詢問云初,可哪里還見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