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飛逝,轉眼到了姜老夫人的壽辰。
鳳瑤頭戴幾朵絹花,穿著一襲白色迤地煙籠梅花百水裙,素白半月水波腰封,細細的腰肢不堪一握。行走間,搖曳生姿。
德親王妃滿意的點頭,二人一同去了姜府。
鳳玉傷筋動骨一百天,如今還下不得床,便在府中休養。
姜家是百年望族,在帝京占得一席之地,老夫人壽辰,泰半權高望重、門閥士族都來了人恭賀。
鳳瑤他們來的時候,門口已經停滿了馬車。
丫鬟上前邀請二人入府,小廝則安排馬車停放。
“鳳小姐,四小姐請您去她閣樓一敘。”進了姜府,一旁的丫鬟上前一步,畢恭畢敬的說道。
鳳瑤看向德親王妃,輕聲道:“母妃,瑤兒去去便回。”得到王妃的首肯,鳳瑤跟著丫鬟去了望月閣。
小院里栽種了不少的盆栽樹木,十分清幽雅致。幾枝粉桃斜斜地從高墻里探了出來,溢著淡淡的清香。
姜綰早已候在門口翹首期盼,遠遠地看著鳳瑤走來。熹光灑在她的頭上,似碎金子般折射出絲絲縷縷的淡薄金芒。走進院子里,襯著那滿樹的桃花,粉面含春。
“走,帶你去一個地兒。”姜綰怔怔的回神,這樣風華絕代的女子,豈會入不得表哥的眼?
吩咐春桃將一袋子松果帶上,一行人去了秦樓。
鳳瑤疑惑,不知道姜綰帶她去哪里!
姜府這是她第一次來,這秦樓與望月閣相鄰,栽種茂密的淚珠。微風襲來,竹尾自由搖擺,碧波蕩漾。倏然間,鳳瑤看見碧綠的波浪里,一只胖松鼠甩開大尾巴,縱身在竹枝上飄來蕩去,驀地踩彎了竹枝跌落下來。
鳳瑤心頭一緊,快步走過去,將松鼠接住。氣不打出一處來,拎著它頭上的一撮毛皮,抬高與她眼睛平視。訓斥道:“又調皮了?不許爬竹枝,摔傷了怎么辦?今日不許吃松果!”
松鼠面容清秀,眼睛閃閃有光,似有些委屈的看著鳳瑤。
鳳瑤卻無動于衷。
姜綰第一次見到表哥養的松鼠,它玲瓏的小面孔,襯上一條帽纓形的尾巴,顯得格外漂亮。
眼底生出喜愛之情,剛要開口,眼角余光瞥到從秦樓信步走來的云初,立即噤聲。
“鳳小姐對它不滿?”云初面色冷清,薄涼的目光落在她拎著小團子的手上,眉峰微微一動,似有些不悅。一抬手,小團子掙開鳳瑤的鉗制,嗖的躥進了云初寬大的袖擺,蹲坐在袖擺里,爪子不知從哪里摸出一粒松果,在鳳瑤的注視下啃得津津有味。
鳳瑤氣笑了,什么主子,養什么寵物,這小脾性將云初學得十足十!
“只是教它罷了,下回調皮亂跑,可沒有這么幸運。”鳳瑤拍了拍手上殘留的幾根油亮毛發,淡淡的說道。
云初不置可否,微微側目,兩人靜靜對視了一眼。語氣清冷至極道:“這就是德親王府的教養?”
鳳瑤攥緊了手,面色微微一變。清風竹影下,她眸色深沉幽邃,唇瓣血色盡失。
姜綰倏然抬眸看向云初,這句話說得有些重了!
鳳瑤松手垂眸道:“我多管閑事了。”
姜綰送婢女手中將一袋松果拿過來,遞給云初道:“表哥,你誤會瑤兒了。她看見小團子摔下來,將它給接住,否則小團子會摔傷。這是瑤兒送府里摘的松果,她知道小團子嘴很叼,特地篩選了一番。”
鳳瑤唇邊那絲自嘲的笑意緩緩斂去,神情冷的駭人,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在國師的眼中,我心性惡毒,一舉一動,皆是別有用意。”細白的手指從衣袖中伸出,拿過姜綰手中那袋松果,隨手扔在了灰堆里,轉身離開。
她雖然傾慕他,卻也有自己的尊嚴。
姜綰可惜的說道:“這松果是瑤兒自己摘的,親手選的,不假旁人之手。光是這份心意,足以證明她對表哥是真的上心。你們兩已經有了婚約,同一條船上的人,她百般算計你,對她有何好處?”頓了頓,姜綰咬唇道:“表哥,今日你過份了!”
云初抿緊薄唇,睨了眼沾滿灰塵的那袋松果,輕嘆了一聲,撿了回來。
姜綰滿意一笑,云初有潔癖,他能做到這個程度,顯然是意識到自己的錯誤。
姜綰在宴會廳里找到鳳瑤,她目不轉睛的盯著手上青花瓷杯,一動不動的身形,仿佛一座雕塑。
她知道,表哥那句話,傷到鳳瑤了。
“瑤兒,表哥他是緊張小團子,他已經知道錯,親自將那袋松果撿起來了。”姜綰想讓鳳瑤心里好受一些,因為當自己一番好心被誤解之后,心里那種滋味……她與鳳瑤感同身受。
鳳瑤垂眸望著茶杯里沉浮的茶葉,勾了勾唇角,隱約有些苦澀。飲盡杯中冷卻的茶水,滴下幾滴落在衣襟上,似模糊的淚痕。
攏在袖中的手,微微有些顫抖,她覺得這一路比她想象還要艱難。
沈楚卿用闔府一百多條人命,得來他的庇護。
那么她呢?
“綰兒,我還是不了解他,不是徒有了身份與容貌,便能夠有資格與他比肩而行。”
她獨獨忘了,他若是不喜歡呢?
姜綰一怔,久久不語,她想到了鏡墨瀾。凄清的說道:“有時不一定有了愛,便能夠在一起。瑤兒,你們來日方長。”可她呢?卻是看不見未來。他太狠,連一絲念想都不留給她。
不遠處的亭閣之上,南宮葉目光如炬,一動不動的望著鳳瑤,生的真好看。“表哥怎得突然答應賜婚了?若是不愿,我不介意替你娶了她。這件事兒,你真的不必勉強。”
云初轉身看他:“姨母給你說了一門親事。”
眸光微轉,隔著重重疊影看向廳中那抹凄然寂寥的身影,心里陡然間升起一股子煩亂,仿佛誤會她很不應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