廂房里耳鬢廝磨,溫香軟玉,榻上一雙人抵死糾纏。
廂房外有人用力捶門,臉色慘白的女子抓起木凳狠狠朝廂房門砸去。
木凳四分五裂,碎裂的木條割破了額頭,鮮血淋漓,淹沒了眼角那一顆淚痣。
廂房門終于被砸開,顧云兮看到榻上糾纏在一起的夫君和庶妹,雙眼通紅。
“是我逼她的,你有什么只管沖我來。”男子冷冷道,臉上沒有絲毫被抓奸在床的愧意。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夫君曾經(jīng)的溫柔細(xì)語言猶在耳。
她本是相府嫡女,下嫁商家庶子,助夫家成為軒轅王朝第一大皇商,加官進(jìn)爵,榮耀無限。
可如今那個曾經(jīng)許諾她一生一世的癡情夫君卻跟自己的庶妹躺在本屬于她與夫君同寢的榻上翻云覆雨。
顧云兮的心在滴血。
榻上女子嬌滴滴依偎在男子懷里,巴掌大小臉,杏眼櫻唇,雖比不上顧云兮的美貌,卻也是風(fēng)情萬種,有著少女的嬌羞和成熟女人的媚態(tài)。她挑釁地看一眼顧云兮,柔弱地說:“姐姐不要怪江郎,妹妹和江郎是真愛,求姐姐成全。”
他們是真愛,那她算什么?
“我是當(dāng)朝右相嫡女,只要我不同意,你永遠(yuǎn)都是上不了臺面的通房丫頭,連妾都不如!”
榻上女子一愣,眼底閃過一絲猙獰的憤怒,委屈的柔聲道:“姐姐是在怪妹妹嗎?妹妹是幫姐姐為江家傳宗接代,誰叫姐姐是只不會生蛋的雞呢!”
一句話直刺顧云兮痛處。
……
兩日后,夜。
顧云兮被一聲撞門聲吵醒。
婆婆一巴掌狠狠打在她臉上,怒氣沖沖:“好你個顧云兮,我江家哪點(diǎn)對不住你,你竟然和下人私通,丟我們江家的臉面?”
顧云兮一頭霧水,待看到榻上匆忙爬下來一個下人衣衫不整的跪地求饒時,才明白這好一出雙簧。
“管家,江家家規(guī),與下人私通該如何處置?”
“按家規(guī)理應(yīng)浸豬籠沉塘。”
“來啊,立即將這個蕩婦抓起來,家規(guī)伺候!”
他們連等到第二日早上都不愿意等,就為了給庶妹挪個位子。
浸豬籠沉塘的那一刻,顧云兮看著站在一旁冷眼旁觀的夫君,耳邊是夫君昔日的溫柔細(xì)語——
“一生一世一雙人,云兮,今生你便是我的唯一,此生我再不會續(xù)娶旁人。”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
顧云蘭走進(jìn)死寂的夜色中,朝一華服身影緩緩曲膝行萬福禮,黑暗中傳出年輕女子雍容典雅的聲音,帶著一絲凌厲的貴氣,“做得很好。”
*
文帝一十九年,六月。
一輛極其奢華的皇家馬車停在顧府大門外,馬車上下來一身如玉樹的美男子,墨發(fā)白袍,棱角分明的臉透著清冷,卻擋不住他身上散發(fā)出來的與生俱來的高貴氣息。
后面十幾輛馬車載滿提親的賀禮。
“見過宸王,千歲千歲千千歲。”
顧府一家老小齊齊跪拜。
“都起來吧。”軒轅宸淡淡的目光刻意掃了一眼顧府的一群女眷。
“顧大人,本王三日前已派人送了家書過來,相信顧大人知道今日本王來此的用意了吧?”
顧文盛連忙又跪下,“小女能得王爺抬愛是老臣的福分。”
“起來說話吧。”
軒轅宸的貼身侍從這時候指著后面十幾輛載滿貨物的馬車恭敬道:“這些都是王爺親自挑選的聘禮。”
“宸王真是太客氣了,老臣惶恐。”顧文盛顫抖地再次要跪拜謝恩。
“若不是顧大人的女兒救了本王一命,本王現(xiàn)在只怕已經(jīng)不在人世。”
顧文盛立刻反應(yīng)過來,“云若,快過來見過王爺。”
女眷中走出一個和顧云兮一模一樣的俏麗少女,只是眼角少了一滴淚痣,恭敬的行了萬福禮,“云若見過宸王。”
軒轅宸看著少女,這便是那日不顧性命救下自己的恩人嗎?
親自伸手扶起她,“抬起頭來。”
少女嬌羞的緩緩抬起臉,肌膚勝雪,容貌出塵,一雙翦水瞳仁泛著柔柔的漣漪,猶如一塊白璧無瑕的美玉,捧在手心里小心呵護(hù)。
軒轅宸怔了怔,溫柔的握著少女蔥段般白皙纖細(xì)的手指進(jìn)了顧府,也是在向所有人宣布他對顧云若的重視。
整個顧府的人都跟著欣喜,顧文盛的正妻顧柳氏跟旁邊的游嬤嬤低聲說了什么,游嬤嬤一看就是個精明的,點(diǎn)頭便悄悄直奔顧府后院。
*
“游嬤嬤,您怎么來了!”顧府有小廝早就候在這里。
“人醒了嗎?”
“回游嬤嬤,一直昏迷著,還沒醒。”
房里,顧云兮緩緩睜開眼睛,入眼的破敗的屋頂,依稀有陽光從屋頂瓦礫的縫隙間穿透進(jìn)來。
她詫異的坐起身,看著老舊簡陋的房間陳設(shè),這里不是自己出嫁前居住的房間嗎?
難道自己沒有死?
“姑娘,你醒了?”外頭進(jìn)來的游嬤嬤問道,卑微中透著一股子趾高氣昂。
雖然是奴才,但因一直在夫人那邊伺候著,也將自己當(dāng)了半個主子,光是這稱呼就足以看出這下人壓根沒將主子放在眼里。
顧云兮看著游嬤嬤,當(dāng)年出嫁時見過她一面,現(xiàn)在怎么還跟自己出嫁前一個樣?
“我昏迷了多久?是江家的人將我送回來的嗎?”
游嬤嬤愣了一下,“什么江家?姑娘,你四天前救人不幸中毒倒在顧府后門被下人發(fā)現(xiàn)抬進(jìn)來的。”
顧云兮感覺不對勁,“現(xiàn)在是哪年?”
游嬤嬤跟看傻子似的說道:“文帝一十九年六月初六。”
顧云兮驚訝的睜大眼睛,自己竟回到了四年前。
四年前自己跑去顧府后山玩,遇到一受傷中毒的男子,便先幫他吸了毒然后帶回顧府再找郎中救治,結(jié)果自己也中了毒昏死了過去。
醒來已經(jīng)是半月后,正是孿生妹妹大婚之日。
這一世看來自己是提前醒來了。
游嬤嬤注意著顧云兮的表情,見她要下榻,連忙阻止道:“姑娘,今日宸王親自來府上向大小姐提親,老爺和夫人吩咐讓你不要出了這間院子,好好在房間里歇著,以免沖撞了王爺。”
*
顧府大門外成群圍觀的百姓,十幾輛馬車?yán)锏钠付Y被下人一一搬了進(jìn)去。
一看就知道出手闊綽,不是一般皇室子弟能比的。
“宸王出手可真是闊綽啊!”
“這可是宸王,當(dāng)今皇上的最寵愛的六皇子,皇位最有利的繼承人。”
……
*
顧云兮好生在破敗的房間里待著,消化一下自己重生四年前的這個事實(shí)。
四年前因?yàn)榫热酥卸荆褋砗髮\生妹妹大婚,一年后孿生妹妹喜得麟子辦喜宴的時候自己便認(rèn)識了江家庶子,經(jīng)不住他的一再追求,即使婚前破身,即使命格帶煞,他都不離不棄,發(fā)誓對她忠貞不渝。
自己出生十六載,從沒有人對自己這么好過。
可如今想來,自己不過是他的一塊踏腳石罷了。
顧云兮嘲諷的一笑,也許她該想想這一世要怎么過了。
既然有機(jī)會重活一世,自然要好好把握這個機(jī)會。
候在附近看著她的游嬤嬤感覺姑娘好像有點(diǎn)不一樣了。
姑娘因?yàn)槊駧罚烁缚四福蛐【捅环旁诤笤豪镳B(yǎng)著。
也許就因?yàn)橹雷约好缓茫运綍r很少出來,總是唯唯諾諾的一個人悶著。
就算偶爾見到府里的下人,都不敢抬頭說話,更別說露出這副嘲諷的表情。
*
宸王和顧家大小姐婚事傳遍整個軒轅王朝,整個顧府忙的底朝天。
顧云兮趁機(jī)溜進(jìn)前院堆放聘禮的房間,想要偷點(diǎn)金銀珠寶帶上去一個安靜的小地方買一塊地,蓋間小屋子過自己的逍遙日子。
廂房里幾乎被聘禮堆滿了,各種上好的燕窩補(bǔ)品、綾羅綢緞還有珍寶首飾以及西域進(jìn)宮的香料看得人眼花繚亂。
隨手打開一個大箱子,金光閃閃的金元寶刺得人掙不開眼睛。
顧云兮趁著沒人趕緊往懷里裝,反正三年后,宸王會登基為皇,自己那個沒見過兩次面的孿生妹妹會成為皇后,不缺這點(diǎn)錢。
“我絕對不同意!”外頭突然傳來顧柳氏義不滿的聲音。
“這是皇上的意思!”顧文盛大聲說,“你不同意你找皇上說去!”
顧柳氏哭了起來,“云嫣才十四歲,本來還指望云若和宸王成親后,也能嫁個皇族,結(jié)果……”
“璃王是也是皇子,當(dāng)年可是戰(zhàn)功顯赫的戰(zhàn)神,深得皇上器重,本來是最有希望繼承皇位的,要不是掉下懸崖摔傷了腦袋,也不會變成今天這幅模樣,不過皇上封他做了逍遙王,保他一輩子榮華富貴,云嫣嫁過去不會受委屈的。”
“那跟守活寡有什么區(qū)別?”
“你小點(diǎn)聲!”顧文盛呵斥,“右相的位子一直空著,宸王向皇上舉薦了我,朝里一些覬覦右相位子的老臣看我不順眼,故意找茬。”
“我可憐的女兒,怎么這么命苦。”顧柳氏哭哭啼啼起來。
“璃王早已過了成親的年齡,皇上也著急,我要是不幫皇上把這心愿了了,也別想坐上右相的位子!”
顧云兮仔細(xì)聽著,她記得上一世嫡妹云嫣嫁給璃王后,沒到兩年因?yàn)楹湍腥怂酵ū蛔グ髞硎清吠鯄合铝诉@事,云嫣后來也不知去了哪里。
而那個璃王的命運(yùn)也沒好到哪里去,三年后宸王登基沒多久,就傳出璃王因?yàn)橄然嗜ナ烙粲艄褮g病死了。
顧云兮光顧著想事情,懷里的元寶不小心掉在地上發(fā)出一聲響。
“誰!”
顧文盛和顧柳氏連忙過來,沖進(jìn)放聘禮的房間……
“瞄……”一只小貓?zhí)顺鰜怼?/p>
“誰把貓放進(jìn)來的?這里亂得!這些都是宸王送來的聘禮,貴重的很,門怎么也不鎖好?”顧文盛斥責(zé)妻子,看著那打開的箱子里碼得整整齊齊的金元寶,“皇上說了,璃王成親,聘禮絕對不比宸王的少。”
顧柳氏看著那閃閃發(fā)光的金元寶,也有些動心。
可畢竟是自己親閨女,怎么舍得。
顧云兮見顧文盛和顧柳氏遲遲不走,躲在聘禮后面的雙腿都麻了,酸的她忍不住動了一下,然后上面一堆聘禮都掉了下來。
“誰在那里?”顧文盛一聲大吼。
顧云兮揉著酸痛的腿走了出來。
“云若,你在這里干什么?”顧文盛的語氣立刻變得慈愛多了。
顧柳氏看到顧云兮眼角的那一顆淚痣,愣了一下,“云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