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芳菲是被冷水潑醒的。
她抹了把臉,伸手摸了摸,摸到一把胡茬,瞬間驚悚了:“翠花,你怎么長胡子了?”
虞國公老臉狠狠地扭曲了下,咬牙切齒道:“你昨兒個又去萬花樓了?”一個“又”字,將虞國公心里的怒火與恨鐵不成鋼之意詮釋得淋漓盡致。
虞芳菲在被子上蹭了蹭,看清眼前人后,嬉笑道:“爺爺,早啊!”
“太陽曬屁股了還早個屁!”虞國公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狠狠地捋著胡須,恨鐵不成鋼道:“你這樣可怎么嫁的出去啊!”
“可是爺爺,就算我敢嫁,也得有人愿意娶啊!”
虞國公怒極反笑:“還不是你天天逛青樓給鬧的?”
不料,虞芳菲滿臉羞澀的捏著被角,“人家那是為了向姐妹們討教籠絡男人心的辦法啊,爺爺,你居然從來都不懂我的一片苦心。”
……
虞國公終是不敵郡主大人的節操大甩賣,掩面而退。
向陽進來的時候,虞芳菲剛好洗漱好,正由碧珠服侍著穿衣服。
“郡主您這是何苦?國公爺都年紀一大把了,您怎么老是刺激他?”剛從外面進來的時候,看到國公爺比鍋底灰還黑的老臉,向陽心下同情無比,自從郡主從蓬萊閣回來以后,這爺孫倆每天都要上演這么一出,也不嫌累得慌。
“本郡主什么時候刺激他了?分明是他天天大清早來刺激本郡主,弄得本郡主覺都睡不好,再這么下去,本郡主這如花似玉的臉蛋可就要長皺紋了。”虞芳菲對著鏡子左瞧瞧右瞧瞧,摸著下巴無比滿意的道:“嗯,小爺永遠都辣么帥。”
“郡主,女兒家家的怎么能自稱小爺呢?還有,那是漂亮,是美若天仙,不叫帥。”碧珠頭疼不已,她家郡主這自戀的毛病什么時候都改不掉啊!碧珠敗退,算了她還是去準備早膳吧!
“嘖,碧珠昨晚是不是那啥啥不滿了?”虞芳菲故作理解地拍拍他的肩膀,“連自己的女人都滿足不了,向陽,小爺我同情你。”
向陽嘴角一抽:“郡主,屬下和碧珠什么關系都沒有,清白得很,您別老是把我們扯在一塊。”
虞芳菲挑眉,語重心長道;“向陽,你這樣可就不對了,碧珠再怎么說也是你的糟糠之妻啊!俗話說得好,糟糠之妻再糟糠,那也是妻啊!你怎么能這樣嫌棄她?”
向陽額角青筋迸起:“屬下說了,那個男人婆和我一點關系都沒有!”
虞芳菲眨眼:“說來說去你還是嫌棄碧珠這個糟糠了嗎,我理解。”
……
向陽給郡主殿下留了個憤怒的背影。
剛剛倒玩水,帶著一排奴婢端著一溜精致膳食的碧珠剛進門,就聽到郡主大人道:“碧珠,你該溫柔一點,看向陽這么寬厚木訥的人都忍不住跟我抱怨你太男人婆了。”
碧珠也給郡主殿下留了個背影,她是沖出去找向陽算賬的。
……
半個時辰后,虞芳菲用完早膳,坐在案幾后展卷落筆,一旁貌美如花的小丫鬟喂點心的喂點心,喂茶的喂茶,揉肩的揉肩,捶腿的捶腿,好不舒服。
討論完男人婆的碧珠和向南再次歸來。
向陽深感欣慰:“郡主在學作畫?”難道郡主終于醒悟了決定洗心革面痛改前非重新做人了?
虞芳菲抬頭:“非也非也,我只是覺得劉文淵的畫線條太細太緊密,不夠狂放,我幫他修改修改。”
碧珠捂著臉,心想,那可是前朝大學士的珍貴之作,得虧國公爺出去了,否則定然又要滿國公府的追著郡主打。
向陽覺得他很無力。
為了不讓自家郡主在紈绔的道路上越奔越遠,碧珠善意的提醒道:“郡主,你每天早晨不是都要練劍的嗎?”
向陽覺得好心累,不愧是大夏王朝出了名的男人婆,張口閉口不是打架就是練武,每次看到郡主暴打別家公子的時候,他就覺得郡主這么無法無天,全都是碧珠這個男人婆的錯!
虞芳菲聞言倒是沒動,她今天還真是沒興趣練劍,要知道,她可是名滿京都的第一女紈绔,要那么勤奮干什么?
“郡主殿下,作為國公府唯一的血脈,您應當——”
不等碧珠說完,郡主殿下就截了她的話,放下狼毫筆,滿面憂傷長嘆道:“碧珠你不懂,作為國公府唯一的血脈,本郡主就該是個紈绔,天天以青樓為家,調戲良家婦男為喜好,沒事聽聽曲,有事賭賭錢,一天到晚在這上京城里溜達,偶爾欺壓一下良民,暴打兩個貴公子,不時再惹點小禍,搶兩只美少年帥大叔,過著為禍蒼生,醉生夢死的生活。”
“郡主,難道你現在過的不是這種生活嗎?”碧珠扶額,她敢用腦袋擔保,放眼整個大夏王朝,再也沒有一個人比她家郡主更不務正業的了!
完全不能體會碧珠心情,郡主殿下托著腮,嘆息道:“當然不是了,紈绔子弟不用每天被嘮叨不干正事,不會被逼著學武,不用偷偷摸摸去青樓喝花酒泡花魁,不用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雞早吃得比貓少,紈绔子弟就應該睡到日上三竿,光明正大不學好,每天一次青樓游,沒事抱著花魁摸摸小手啃個小嘴兒。”
向陽實在不忍心再聽下去,他怕自己會忍不住一掌拍死自家主子。
倒是碧珠看著已經快被氣的一佛出世而佛升天的向陽,于心不忍的接過話題:“但是紈绔子弟在調戲良家婦男欺壓良民的時候都只有被揍的份,但是郡主要是練好武功的話,那些良家婦男良民遇到郡主都只有被搶被揍的份。”
虞芳菲想了想,覺得果然如此啊,不由大為贊賞:“碧珠不愧是本郡主的貼心小謀士,看事情果然考慮得全面,所以,為了能更好的強良家婦男欺壓良民,本郡主決定——明日一定好好練劍。”
……
碧珠覺得,剛剛的她一定是瘋了才會慫恿著郡主殿下練好武功去搶良家婦男,去欺壓良民,老國公爺,奴婢有罪,奴婢有負重托,沒教好郡主殿下!良民們,良家婦男們,你們節哀!
向陽想了想,決定換個策略,于是道:“郡主,你還記得夫人生前的遺言嗎?”
郡主殿下道;“隱約記得些。”
碧珠頓時不贊同了:“郡主,夫人剛隨著國公爺殉葬不久,你就只隱約記得,未免也……”
“不是我不想記得,實在是每次一想起娘親的遺言,我就心痛難當,越想越疼,久而久之就隱約記得些許了。”郡主殿下捂住胸口,滿面悲傷。
碧珠道:“郡主殿下節哀。”
碧珠的體貼寬慰頓時換回郡主殿下一臉無所謂的表情。
向陽默默地扭過頭,碧珠,咱能不能別這么天真了?
一臉無所謂的郡主殿下并不知道,此番對話被靜立在書房外的老國公爺悉數聽見,在原地嘆息良久,老國公爺背著手出了墨蘭園,朝著管家道:“備車,老爺我要進宮面見圣上。”兒子已經沒有了,這唯一的孫女可不能就這么由著她渾下去,否則待他百年以后,誰來照看她?
上書房里,老國公爺坐在皇帝陛下的對面下棋。
“老國公此次進宮所為何事?”皇帝陛下看了眼明顯神思不屬的老國公,笑瞇瞇的問道。
“唉,陛下都看出來了?”虞國公重重的嘆了口氣,整個人散發著一股寂寥憂慮。
“難不成這一次,芳菲郡主又打了梁王府世子?”皇帝陛下眼皮狠狠一抽,心里暗道不好,果然,這老東西每次來找他都沒好事!
“咳,”虞國公老臉一僵,陛下您就不能盼老臣點好嗎?清了清嗓子,虞國公開始說明來意,“那倒是沒有,自從上回聽了陛下的教誨,芳菲這兩日倒還算是乖巧。只是,陛下也知曉,老臣沒多少時日子可活的了,可芳菲這孩子實在是讓老臣放心不下,所以,老臣就想著是不是該給她定下一門親事,好讓她收收心。”
皇帝陛下狠狠地抽了抽嘴角,老國公,誰家有這么個熊孩紙都不會放心的。不過想到虞國公話里的意思,皇帝陛下開始琢磨著此事的可能性,可以想到芳菲郡主那調戲良家婦男,青天白日逛青樓喝花酒的德性,皇帝陛下歇菜了,正準備說些什么就撞見老國公欲哭無淚可憐巴巴的老臉,陛下捂著腮幫子,牙疼。
虞國公倒也知道自家孫女爛大街的名聲,腆著老臉補救道:“陛下也無須太過為難,老臣不求芳菲嫁的顯赫嫁的賢良,只求她能安安順順和夫君過一輩子就好。”
就是你這安安順順過一輩子才讓朕覺得為難啊!皇帝陛下腹誹道,就憑這位爺紈绔之名榮登大夏王朝紈绔榜榜首居高不下數十年的光輝事跡,誰還敢希望她能安安順順的?只要她不來調戲朕的皇子公主,朕就謝天謝地謝祖宗了。
見皇帝陛下低頭沉思不語,老國公急了,“陛下?”
“老國公容朕考慮考慮,芳菲畢竟是我大夏王朝的郡主,這賜婚一事萬不可草率。”皇帝陛下捋了捋虎須,慎而重之得道。心里卻萬分的苦逼,不管賜婚的對象是誰,他敢保證只要聽到芳菲郡主的大名,十個新郎九個跑,還有一個直接上吊去了。
“老臣叩謝陛下圣恩。”
虞國公聞言老淚縱橫,起身便要跪拜謝恩,卻被皇帝陛下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嘆了口氣,皇帝陛下拍了拍老國公的肩膀道:“老國公放心,芳菲這孩子也算是朕看著長大的,跟朕的皇子公主們一樣寵愛著的,朕一定給她找個好夫婿。”
一旁的四喜公公聞言撇嘴,心說陛下您可真會騙人,是誰說的“老子要是有這么個閨女一定掐死干凈”的?
得了恩準的虞國公對著皇帝陛下千恩萬謝之后,慢悠悠的出了皇宮,一張老臉頓時笑得猶如盛開的菊花,“死丫頭,這回我看你怎么辦!”
一旁候著的老管家抹了把同情的眼淚,國公爺您老可要厚住了,老奴以自己在國公府當了幾十年的管家的經驗來看,郡主殿下她怎么都不可能會讓你如愿的。
此時鳳鳴宮里,皇帝陛下看著自家老娘,低低的嘆了口氣,“要說這虞國公也算不容易,虞國公一脈滿門忠良,出過戰功赫赫的將軍,有過運籌帷幄的軍師,這怎么到了芳菲郡主這一代就成了這么個不著四六的紈绔模樣?”
太后聞言滿面愁容,沉思了好一會兒才道:“不管怎么說,虞國公滿門忠良,也算是為了大夏王朝而犧牲的,就算芳菲這孩子再不爭氣,你也萬不可委屈了她。”
“兒子省得。”皇帝陛下也是對此感到無語,“想當初芳菲還年幼的時候,朕瞧著這孩子也是個聰明的,怎么這些年來竟是越長越發的不像話了?”
提及此事,太后臉色變了變,大約是想起了什么,“你知道就好,這虞國公一把年紀也不容易,你仔細著點,好生挑選一個為人忠厚的配給芳菲,保她一世無虞,也算對得起虞國公了。”
皇帝陛下點了點頭,起身告了安回上書房物色人選去了。
此刻華燈初上,萬花樓里一片喧鬧。
一襲紫色長袍的芳菲郡主大馬金刀的坐在三樓靠著欄桿的桌上,一手搖著折扇一手端著酒杯,右腿曲起支在屁股底下的凳子上,看著底下紅色紗幔里撫琴的曼妙女子,滿臉的戲謔,“向陽,你猜這玉蘭姑娘里邊的肚兜上繡著什么花色?”
向陽一張俊臉霎時爆紅,就算跟著郡主進了不下百十次的萬花樓,向陽還是羞澀的緊,連姑娘的小手都沒摸過,哪比得上萬花叢中走過的郡主殿下?
碧珠早已無語了,這種沒羞沒臊的話頭她一個姑娘家實在不好接。
見兩人俱是一副羞澀的純情模樣,郡主殿下也不指望著二人答話,自顧自的飲盡杯中的酒,滿臉猥褻之意的道:“本郡主猜這位玉蘭姑娘的肚兜上繡著的定然是一對小鴛鴦。”
碧珠忍不住道:“奴婢才一定是玉蘭花,能以玉蘭為名,可見這玉蘭姑娘對于蘭花的喜愛著實不一般。”
郡主殿下笑而不語,戲謔的看著下方。
一個十根手指都戴滿了金戒指的錦袍男子忽然就從座位上起身,朝著臺上走去,周圍的人雖然滿臉的不忿,卻沒人敢多說什么,想來是知道這男子身份不一般,不敢輕易招惹。
倒是樓上向陽握著劍柄的手蠢蠢欲動,看向自家郡主殿下道:“郡主,讓屬下去料理了他!”
“嘖,”郡主殿下漫不經心的看了他一眼,忽而笑得萬分的欠扁,向陽頓時感覺整個人都要不好了,卻聽到郡主殿下道:“向陽啊向陽,不是我說你,你就算想要拋棄糟糠之妻,也不要當著糟糠的面向別的女子獻殷勤。”
開玩笑,那男子是誰別人不認識她還不認識嗎?那可是當朝皇后娘娘的嫡親弟弟,她現在要是動了他,只怕半個時辰后就又要進宮去挨訓了!況且她可是京都第一女紈绔啊,‘英雄救美’這么掉檔次的事她怎么能去干呢?、
向陽僵了一張臉,眼觀鼻鼻觀心,算了,他還是老老實實的,免得郡主殿下老是拿這個梗來戳他!
那錦袍男子跑上臺,一把撩開紗幔抓住玉蘭姑娘的雪白的皓腕道:“美人兒,跟小爺我回府去,小爺我讓你做我的十三房小妾,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穿金的戴銀的,如何?”
郡主殿下嘴角一抽,這不是前些日子爺在大街上調戲那個中年美大叔的時候說的嗎?臥槽!你丫竟然敢搶爺的臺詞?郡主殿下不淡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