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康十六年國公府董家東祁鎮國公董家的國公府坐落在京城西北方向一處鬧市街口的街角處,這里原本是先皇修建給一位皇子的府邸,后來那位皇子病逝先皇恐睹物思人就將院子賜給董從安的父親當時任職道御史的董曄良,并賜名‘洪錦福地’皇家凡事講究排場為皇子修建的府邸自然是要比尋常官員的宅子更氣派,又因為是先皇很寵愛的一位皇子這院落建的自然格外宏偉壯觀,董家的這座‘洪錦福地’多少年來都是官員宅邸中最奢華大氣的。就像國公大人此刻正坐著的書房,比尋常人家的主屋都要大上一倍不止。幾個兒女小時候就是在這里被先生教導讀書,識字、后來幾個兒女長大了各自成家,偶爾小女兒皓雪還是喜歡一個人到這里來坐坐,倘若趕上董從安公務不忙的時候還會陪小女兒對弈棋局,一副棋盤便能讓父女倆從天黑對峙到天亮,偶爾輸掉幾盤的皓雪就會雙手抱頭沖他嬌滴滴的一聲“阿爹”,隨后董從安就會發自內心的大笑,那則是他這個父親最愜意的事情。而今這個向來被自己珍愛如至寶的小女兒竟然遭遇如此艱難的境地讓他這個做父親的又怎能不傷心、悲痛。
董從安曾除正妻莊氏外還有兩房侍妾,這四小姐皓雪正是妾室云姨娘所出雖然是個庶女卻從小就深得府里一眾人的喜歡,自小便不同于另一妾室所生的女兒,皓雪是在國公夫人莊氏的跟前長大的,自從幾年前云姨娘病逝之后更是偏的莊氏庇護盡管是個庶女卻比尋常人家嫡出的女兒還尊貴。如今出落的亭亭玉立,由經多位名師調教更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尤其彈得一手好琵琶更是在京城世家中名聲響亮。按理說這樣出色的女兒是該尋得如意郎有個好歸宿的。奈何生逢亂世風雨飄搖中的東祁到了端康十六年的春天,昏庸無能的皇族終于被逐漸強大的邦國北岳趕出皇宮,末帝端康被北岳的官兵縊死在寢宮之內,皇宮中那些得寵的妃子如今都被北岳大秦皇帝獎賞給了作戰勇猛的士兵,當年貴為皇妃的國公府長女惜霜若非是因為難產血崩而逝只怕以她的氣性寧可一頭撞死也不會活著受辱。唇亡齒寒昔日輝煌的國公府已然忽喇喇似大廈傾,皇族都已經死的死、亡的亡;一個小小的國公府又能好的了多少呢。
自北岳皇帝攻下皇宮,便下令東祁官員“凡上繳軍餉百萬者可保家人性命,愿意為官的朝廷自會安排。北岳皇帝正直壯年,多年征戰
沙場后妃不多,哪位官員的女兒肯入宮為妃則保留官員府邸及田地”
這原本與國公府毫不相關,按董老爺的想法軍餉湊不齊就用宅子抵債,總歸是要保妻兒平安。不成想當年自己的門徒節度使安城山為了
能在新朝里依舊可以出官入相竟向北岳皇帝進言—董老爺家還有個小女兒已經成年,不僅人長得國色天香還精通詩詞歌賦彈得一手好琵琶更是悅
動京城。北岳皇帝聞聽甚是欣喜,封了安城山四品典儀又賞了百畝良田琢其送董家女兒入宮。
國破家亡自已已然年老無心再留戀朝政只想求得一家人平安,不成想竟然連最疼愛的小女兒都沒能保住。想起自己早年出使北岳受到的
諸多不敬,以及自己在北岳國土上見到的那些魯莽、野蠻的北岳人;再看看如今被殺的東祁百姓,那北岳皇帝又豈是善類。女兒是尋常百姓家的姑娘也就算了,偏巧是他這個前朝鎮國公的,若是真的入宮真真是掉入火坑遲早是要沒了性命,董老爺對女兒入宮的事情自是幾百個不情愿。急火攻心下董從安一夜之間滿頭白發竟然病的連續咳血。京城中還能找到的名醫都請了過來也未見好轉。
“老爺,您為官多年也不曾害過誰。如今改朝換代我董家怎么會遭歹人如此陷害,可憐我那女兒自小就沒了親娘”國公府正妻莊氏推門走進書房,見董從安正坐在桌前發呆料想又在為女兒的事情而哀愁,莊氏的話才說完竟禁不住用絹帕擦拭眼角的淚水,還想說什么轉念間又化成微微的抽泣。
董從安見莊氏如此越發感到難過不禁老淚縱橫“夫人又何嘗不知我是如何疼愛皓雪,為夫哪怕是拼了性命也是要保住女兒不被那北岳蠻人欺凌。咳。咳”董從安如今真的是病的不輕,話還沒說上幾句就已喘的咳了起來。想他董家世代為官幾代名門何嘗受到過這般屈辱,如今國破家亡新朝能留他性命到現在也不過是念在國公府唯一的兒子董墨詹交出西北兵權歸順北岳宮的緣故,比起那些府邸被搶,妻女被掠自己被殺的前朝官員他董家如今的狀況算是好的了。
莊氏見董老爺咳的比往日更加厲害忙將茶杯又倒了些溫水遞過去,眼見老爺略微有些緩了過來輕輕的坐在一旁的太師椅上“老爺若是
鐵了心不送皓雪入宮,為妻到是有一法子可以試試”
董從安聽莊氏這樣一說格外激動“夫人快快說來”
“昔日為妻與白翠庵的姑子們走的不遠,那白翠庵的主持妙絕師太亦長于府中做客。只是出家人更加注重男女授受不親因此也從未讓她
與老爺碰面,前日老爺病重我唯恐老爺有什么憂癥就托人向那妙絕師太討一枚藥丸。師太很是著急收到為妻口訊的當日就攜帶兩個小尼姑下山來進府給老公制藥,如今人還在后院的軒養居住著”莊氏說到這里頓了頓,像是在觀察董老爺的狀態隨后很是關心的拿起放在一旁的意見披風走到老爺身后為董從安披上繼續說道“為妻以為,如今能不送女兒入宮的法子也只有逃,偏巧妙絕師太又在府里這乞不是天賜良機。莫不如將女兒扮成個姑子出府逃命去”
董從安聽后輕輕的點了點頭,稍后又立刻搖了搖頭“夫人這是急糊涂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是女兒能逃得出京城又能逃得出這天下,只要那北岳皇帝又納妃之心皓雪就算到了天邊也是要被抓回來”莊氏聽老爺這么一說趕忙勸慰“唉,老爺莫不是病糊涂了。那北岳皇帝雖
有納妃之心,卻從未與小女兒見過面,之所以知道女兒的名號還不是那安城山大人躥始的,如今他更是以送我們女兒入宮被新君賜了不少封賞
。對待這種小人之人我們不妨許些好處容他寬限幾日,也好拖延時間給女兒逃命,那北岳皇帝只說要董家的女兒卻沒說要哪個。等到女兒走遠
了再物色一個相貌端莊的女子收為義女送入宮中豈非兩全其美的法子”
董從安聽聞夫人這一通話頃刻間茅塞頓開,似乎病情瞬間就好了許多“還是夫人疼愛女兒,倘若這個法子能成也算我們終究沒有辜負了
皓雪親娘的囑托”
“我哪里是法子秒,只不過深閨婦人平時唯一喜好也不過是樂得聽戲唱曲的。哪成想那戲臺子上的《貍貓換太子》如今竟然被用到了自家
女兒身上”
“夫人這個法子好是好,可眼下我們哪里去尋一個如皓雪般頂尖的女子,倘若真有也定是富貴人家里嬌寵的女兒。那無非是已經入宮再或就和為夫一樣寧可犧牲性命也不肯的”莊氏聽相公這么一說微微愣了愣“只要送女兒逃離這是非之地,其他的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的事情,老爺若也認為為妻的法子可行,不如明日您就去拜會安大人,只要我們拿出足夠的銀兩不愁那小人不在新帝面前維護董家。他日女兒入宮就算他知道是個假的也不敢多加言語。到那時恐怕他還有求老爺多多照拂”董從安聽完夫人這一通話漸漸陷人沉思,細細將話品了一遍臉色由最初深沉到慢慢的嘴角露出淺笑“為夫怕是真的急慌了,總想著豁出性命去維護女兒卻沒想的夫人這般細致。看來是真的老糊涂了”莊氏果真是真的想到個秒招,剛剛還在哭泣抽噎的夫妻兩個轉眼間就開始互相打趣起來,那莊氏見老爺就這么一會功夫病態變好了許多更是放松下來“老爺真是最疼姑娘的,這片刻會就精神了許多,不妨讓下人多抓幾副藥來。為妻給老爺煎了也好快些好,明日好去安府求那蛇蝎小人”董老爺聽到夫人話里帶著些酸楚微微一笑“夫人莫怕,只要保我小女平安,那安城山我是不怕見的,無非是送上些銀兩,錢財和女兒的性命相比又算的了什么”
“好,好,我這就去抓藥,隨便也好讓去軒養居找妙絕師太商討一下。老爺正在興頭上,為妻可不干怠慢了”
老夫妻倆說話間就似一對農家夫妻般什么規矩禮節通通丟在一旁,這在世家之中也算難得的深情夫妻,可他們終究不是尋常小門小戶的人家,若真是尋常百姓怕也少了這些關乎生死存亡的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