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二十日行程,秦珍容不能像海航時一樣專心練武,隔三差五總有來自魏王世子的邀請,白日欣賞沿途風景,夜晚邀約閑談敘話,每次都在船上鏤空四面的觀景小亭中,而每次都能恰好看到那日封忻平所說的大船在側。
這些都應驗了封忻平的忠告,許平信在緩慢而精準的為她編織一張死亡大網,一步步的引起季欣然的殺機,確保她死無葬生之地。
這幾日她都如約赴宴,神色平常,而一回到船艙內,便急切的一遍又一遍和玉容她們商議對策。玉容那日初見封忻平就震驚于他深不可測的武功,行走無聲,連玉容都察覺不出他的靠近,是頂級高手。一個頂級高手來找秦珍容合作,可信度又加了一分。
冬梅則帶來了李媽媽的消息,是關于封忻平的真實信息,平民出生的封忻平在大齊是一個神話,依附季氏數年,三年前都不過是季氏眾多門客中微不足道的一個,卻在三年間扶搖直上,更因為憑借一副好口才,平息了大齊和羯羥一族即起的戰事而一躍成為大貴族。因為他出生寒微,被京中貴族所輕,被戲稱“第一少”,又因為行事怪異,荒淫好色,不拘禮節,對政敵手段殘忍,被冠上了惡名。于是他的花名“京城第一惡少”瞬間蔓延在上京城大街小巷,又被商人帶往大江南北,一時舉國聞名。
京中貴族私下都對他嗤之以鼻,明面上卻無人敢迎其鋒芒,那些曾挑釁他的人都下場凄慘,令人望而生畏,惡名也不全是渾說。
經過幾日鋪墊,冬梅終于找到一個合適的時機提起季欣然,李媽媽聽了卻沒有太大反應,只說是季氏一族里有些脾氣的小姐,并不如封忻平所說的那般恐怖。
玉環聽了疑惑道:“那這封忻平所言是不是真的,我們要不要信?”小妮子心大神經粗,幾日前差點被挖眼的恐懼早被她拋之腦后,和從前一樣沒心沒肺繼續樂呵呵,只是更嚴苛的被冬梅和玉容訓練,也練就了一張撲克臉,不敢隨意泄露心情。
位高權重的封忻平能找上她,說明她有利用價值,她也想看看自己的價值在哪里。
秦珍容目光堅定:“信!準備后手總是沒錯的,何況我的腦子不是擺設,不會輕易被人擺布了去。”
航行二十日,船舶抵達了上京城通州港,許平信自認為織好了一張天羅地網,就等秦珍容喪命,秦珍容也做足準備,就看這場仗誰笑到最后。
秦珍容在船頭辭別許平信,坐上許平信安排的馬車一路回京,馬車行駛約一刻鐘,正好壞在郊外一座茶檔口,秦珍容心中一凜,來了!又不覺冷笑,竟然這般等不及,要她連跨進上京城的機會都沒有!
車夫誠惶誠恐跳下車,一面鞠躬一面道:“真是不巧,馬車車輪松弛,再難趕路,時日還早,還請小姐在茶肆稍作等待,等小人修好車輪再趕路。”
秦珍容平靜的下車,含笑道:“有勞了。”說完便進入茶肆休息,等待即將到來的風雨。
秦珍容一進茶肆,所有人的眼光都看了過來,不約而同倒吸了一口氣,一半人看直了眼,一半人看得一臉陶醉,看得她渾身不舒服。所以她很討厭戴面紗,一是不透氣,二是原來的秦珍容長得實在太耀眼,臉雖然毀了一半,但是眼睛還是美艷絕倫不可芳物,引人注目。若不是顧忌禮節在李媽媽面前做做樣子,她是絕不會戴面紗的。
茶肆簡陋,李媽媽打點過后秦珍容一行被隔開在茶肆一角,四周用粗布遮掩,擋住了不少肆無忌憚的眼神。
冬梅提著一罐茶盒,喚上玉環:“小姐怕是喝不慣茶肆的茶水,玉環你和我去借一借廚房給小姐泡茶。”
“噯。”玉環笑嘻嘻跟著冬梅進了廚房,一進廚房笑容立刻坍塌,擔心道,“小姐不會出事吧。”
冬梅也擔心的坐立不安,強撐著精神:“不會有事的,玉容不是功夫很好嗎,不會有事的。”她一遍遍的念叨,更像是在說服自己一般。她深呼吸一口氣,安慰玉環道,“我們也幫不上忙,就按照小姐說的待在后面,若是真的有事,也免得拖累她們。”
玉環頻頻偷偷掀開廚房隔簾觀察茶肆的動態,被冬梅一把拖回來,叱道:“小姐說了什么你又忘了!”
玉環乖乖去燒水,嘟囔道:“我不看就是了。”
冬梅嘆口氣,臉上是掩飾不住的擔心,她隔著草簾看著茶肆,內心期盼她們的一番準備都是庸人自擾。
秦珍容特意支開冬梅和玉環,以免到時候動起手來諸多顧忌,至于李媽媽她們……她朝著李媽媽斜了一眼,一定是跑得最快的,根本不用擔心。
“真對不起,這里已經有貴客在。”小二擦著汗賠笑解釋。
來人挺起胸膛看也不看他,徑自往前走,小二哪里抵擋得過,被逼得節節后退。
嘩啦一聲,粗布應聲落地,秦珍容靜靜抬頭看過去,眼前一花,快速眨眼移開,什么東西!
穿著耀眼奪目的季欣然有著和身份裝扮極不匹配的動作,十分粗魯,大喇喇走進來往那一站,看都沒看眼前的人,尖聲道:“日日和我夫君在船頭談笑的賤人是誰,站出來!”
來人一身華服,流光異彩,頭上寶石璀璨耀眼,相比之下她的侍女都穿得灰不溜秋,相貌連端正的邊都沾不上,如鶴立雞群,醒目又奪目,堪堪端正的容貌這樣一對比,立馬貌若天仙,美得不可芳物。
秦珍容柔弱地看向李媽媽,害怕道:“媽媽,我好怕,可怎么是好。”來著不善,你先請。
李媽媽臉皮抽了抽,擠出幾條深深的皺紋,作壁上觀,不動:“老奴是奴,都聽二小姐吩咐。”來者一身富貴,態度傲慢,身份可見一二,她可不愿意接這燙手山芋。若是夫人和三小姐在,她挺身而出無可厚非,這二小姐算什么,值得她冒險?
“哦,那我說錯什么話給家里惹了麻煩,母親生氣責罰之時,還請李媽媽替我美言幾句。”秦珍容滿不在乎道。
威脅!赤裸裸的威脅!饒是如此,李媽媽照舊緊閉著嘴不肯說話,肆要裝聾作啞到底。若是她說錯話得罪貴人惹了禍,下場凄慘,可秦珍容惹了禍,最多不過治她一個監管不嚴,處事不利之責。上京城一地皇親富貴,連夫人都是小心翼翼應付,她惹不起,只得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