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微微露白,薄霧朦朧了一切,為清晨添了冷意。
離開離然后,寧木槿忍著心如刀割的痛苦,一路搖搖晃晃地走回寒翎王府,眼見王府大門就在前方,寧木槿臉上虛弱地浮現出一絲松懈的笑容。
終于快到了,這心絞痛真的讓她無法忍受,必須得回木槿居,讓名兒給她熬藥,離然配給她的藥,她還未服用。
正在這個時候,從大道旁的一個轉巷突然飛奔出一輛紅頂華蓋馬車,由于馬車行駛得太快,加上天色的關系,轉彎的時候,待架馬的車夫看見前方的寧木槿,拉起馬韁讓馬兒停下已經來不及了。
“快讓開!”車夫大喊。
寧木槿轉身一看,心漏了一拍,欲退到路旁,誰知面前突然黑壓壓一片,身體一個踉蹌,竟摔倒在地。
寧木槿掙扎著起身,卻力不從心。短暫剎那,身上已然冷汗淋漓。眼見馬車就要撞過來,寧木槿心底突然放棄,閉眼等待著車兒從她身上碾過去,也罷,死了一了百了,她也不是第一次面對死亡了。
只是預想中的疼痛沒有到來,寧木槿被一對強有力的臂膀抱住,擁帶著滾到路旁。
睜眼之際,寧木槿看到了寒翎王直眉怒目的俊臉。
“你瘋了嗎?見馬車快撞到身上了,你竟還有心情躺在路上?”寒翎王怒火中燒,方才那驚險的一幕簡直要讓他發狂。
寧木槿長長地松了口氣,蹙眉看向寒翎王,細聲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有心情地躺在地上?”
“兩只眼都看了,不然你閉眼作甚?”寒翎王冷哼,該死的女人,若不是他救了她,她還有命在這里與她叫板?
“那叫自殺?!?/p>
寧木槿淡然道,無視寒翎王臉上的錯愕,顫顫地站起身來,此刻,她的臉色蒼白如紙,身體太過薄弱,興許一陣大風,便能將她再次吹倒。
“你……”
“寒翎?!?/p>
寒翎王見寧木槿臉色不對,正欲問她,卻有人從方才那輛紅頂馬車里探出頭來喚了他的名字。
寧木槿抬眼看去,一名端莊女子從馬車上款款而下,蛾眉顰笑,纖腰楚楚,最重要的是她還蓮步輕移、輕裙慢擺。這有些惹惱了寧木槿,這女人怎么回事?她坐的馬車差點撞了人,她還能如此鎮定,大秀淑女姿態?
轉眼再看寒翎王,他怔怔地望著那名女子,眸中的火焰消失盡凈,堅硬的臉龐多了柔度。
未曾準備的失望表露眸底,寧木槿暗自冷嗤,原來他并非恰巧出現救了她,而是恰巧接待這名女子而救了她,同樣是巧合,可這其中的意義對寧木槿來說卻大大不同。
“可卿?”寒翎王看見來人有些詫異,他沒想到撞寧木槿的馬車竟然是可卿的座駕。
“嗯。”夏可卿朝寒翎王輕輕頷首,而后歉意萬分地看向寧木槿,柔聲道:“這位姑娘,方才實在抱歉,差點害你喪命,姑娘有沒有傷到?”
“沒有,人無礙。我想回去休息了?!?/p>
寧木槿淡淡回道,轉身起步蹣跚地朝王府大門走去。暈厥之感陣陣傳來,她怕堅持不住,在最不想看到的兩人面前突然暈倒。
只是事事不如人意,寧木槿前腳剛邁上王府門前的臺階,她的身子便倏然軟勢倒下。
“木槿!”寒翎王迅速反應過來,疾馳道寧木槿身邊,接住她滑落的身體。
他將她攔腰抱起,一直跟在他身邊的貼身侍衛也忽然現身。
“王爺!王妃一路回來,身體狀況便已不佳,一直捂著胸口,剛才又被馬車嚇到,怕是支持不住暈了過去?!?/p>
寒翎王瞪了眼那名侍衛,憤怒喊道:“該死,你怎么不早說??烊フ一噬系碾S行御醫到木槿居?!?/p>
“是?!笔绦l應道,離去之際,神色匆匆地瞥了一眼夏可卿與那名車夫,眸底的猜忌一閃即逝。
待寒翎王抱著寧木槿走后,一直低頭站在角落的車夫走到夏可卿身邊,用極為細小的聲音說道:“小姐,那侍衛好像發現了……”
“住口!”夏可卿厲聲訓斥了那車夫,打斷了他的話,紅艷的唇角掛上一絲冷笑,“他只是察覺而已,沒有真憑實據,他不會貿然向寒翎稟告,只要你不要露出馬腳?!?/p>
“是,小的絕對會小心。”車夫躬身道。
“這件事情之后,我給你一筆費用讓你回鄉養老,再也不要出現。”
夏可卿說完,蓮蓮移步走進王府,臉上依舊是那副溫婉賢淑的模樣,絲毫沒有了王府外與車夫對話的冷厲之色。
木槿閣,寒翎王在寧木槿的臥榻前來回踱步,焦躁的聲音使得為寧木槿把脈的御醫冷汗直流。
“張太醫,這女人到底怎么了?為何突然暈了過去?”
寒翎王擰眉盯著芙蓉帳內那張緊閉雙眸的臉,不耐問道。
“這……王爺,老臣不才,我把脈許久,卻只知道王妃是受了心絞之痛而引起的暈厥,只是她心絞的病因老臣卻診斷不出?!睆執t搖頭嘆道,滿臉愁容。
“怎么會?張太醫醫術高明,竟看不出她得了什么病?”寒翎王神色變得嚴肅,他不知道她有病在身,不然便不會放任她深夜外出。
“這也不一定,等王妃醒來后,老臣對她的病情多做了解,也許可以找到治療王妃的……”
“吱呀——”
張太醫話未說完,木槿閣的門突然被重聲推開。
寒翎王抬眼看向門處,發現名兒端著瓷碗,神色匆匆走了進來。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寒翎王瞇起墨眸看向那一碗黑藥汁。
“王爺,這是王妃帶來的藥,王妃曾吩咐奴婢今早要熬藥給她喝?!泵麅鹤叩进P洛歌床前,將藥呈給月蕭然看。
月蕭然看了眼張太醫,張太醫從名兒手中接過藥碗,倒了點滴汁液到自己的手上,低頭輕舔。
試過藥汁的味道之后,張太醫臉露訝異之色,看向寒翎王,驚語道:“沒想到這藥方竟是神醫離然開給王妃的。王爺,看來王妃曾被神醫離然所救?!?/p>
“神醫離然?張太醫何出此言?”寒翎王疑惑地看向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兒,沉思道。
“這藥里有一味稀有的藥草,叫神仙草,這草藥只有梨花谷的神醫離然能種植,世人一般很難得到,我曾有幸從一位好友那里見過,沒想到王妃的藥汁里,竟有一半是這藥草熬成的?!?/p>
“……你們都出去吧,我來喂她藥。”寒翎王沒有再詢問張太醫什么事,便撤退了眾人。
待所有人都出了木槿閣,寒翎王才端起藥碗坐到寧木槿床邊,他微微挑眉,表情有所探究,明知床上的人正在昏迷,卻還是喃喃說道:“我從來沒見過像你這么倔強的女子,明明很需要人保護,卻總獨自面對。寧木槿……你這一年里,到底過的是什么日子?明明知道回來會有喪命的危險,為何還是執著地出現在眾人面前?而那叫離然的神醫,為何什么人都不救,偏偏又救了你。你藏著這么多秘密,就不怕我一時興起,想拆穿你的所有嗎?”
木槿居外,天已大亮,晨曦驅散薄霧,屢屢陽光灑到木槿居前院,株株光禿的木槿枝頭上,新冒出的白點花苞,格外奪目。